Friday, November 23, 2012
報紙兩三事
晚上經過車站,總有一位老太婆,蹲坐在台北車站與捷運站的連通道,伴著台藍色鐵推車,有人買份報紙, 上面擺著今天的報紙,才抬起頭來,憋著的嘴壓起了幾道伴皺紋一路開滿了整張臉,露出似有非無的表情。
我拿了份報紙,厚厚一疊的,突然想起了我外公。
外公是俗稱的老兵,打了一輩子的戰,從日本人,打到共產黨,晚年甚至和外婆肺裡的病菌打了一戰,大半生就這樣從南打到北,從城市打到山嶺中。退役之後就住在內湖頂樓,早上吃完餐後的例行公事就是砌壺茶看報,那個年代,報紙簡單,薄薄幾張泛了黃的紙,大概不過四版或八版吧,手捏著常留著淺淺的墨黑,一點點淡淡的油臭味,戰時他傷了眼睛,視力不太好,看報時掛個眼鏡,看起報是一個字一個字的看,標題,內文,甚至連標點符號都不放過,似乎文字是稀少珍貴的,只有這樣,這樣讀著,才不會錯過那字裡行間的意思,那暗藏的意義,不知道他看著報紙時是想看到些什麼"是否要打回大陸去了?是否能開始寫封信回老家了?是否要開放探親,能回去看看自己的父母,兄弟姐妹了?是否...”
後來解禁之後,報紙越來越厚,從兩張全開,到四張,到八張,從一疊變兩疊三疊,假日還有增刊,字越來越多,外公看報的時間從早餐後的片段時刻,慢慢延長到了中午,最後,午睡起來還要再繼續,直到有天,他嘆了口氣,笑一笑"這麼多實在看不完啊"
昨天晚上又經過車站時,看到阿婆緩緩的推著鐵車,後面一個男的,西裝筆挺,手上拿著個對講機,傳出電波的聲音,雜雜的像是他嘴中未出口的聲音,從身上的吊牌看起來應該是捷運站的員工,他的旁邊站了一個警察,頭上的大盤帽微微向後翹,瀏海被帽子壓的貼緊了額頭,看了看西裝男,又看了看阿婆
“阿婆,不好意思耶,這邊是捷運通道啦,不能讓你這樣擺”
阿婆站了起來,背有點駝,身高還不到西裝男的胸口,戴著厚厚的鏡片,看不清楚眼神,不過厚的像起了層霧,像是水氣,細細的一滴一滴的凝在上面,似乎也習慣這樣的場面了,也沒多說什麼,推起了推車,緩緩的離開,倒是一旁原本在買報紙的小姐
“大家都是出來討個生活,為什麼一定要趕她走,他也沒礙到誰”
“不好意思,規定就是規定,這邊是不能擺攤的”
…
阿婆不知道是有聽到,還是不在意了,腳步還是一樣,一步一步的慢慢走開,消失在連通道中,也許她想不了這麼多,只想著該去那邊,把剩下的報紙賣完。
也不知為何這兩件事會同時湊到我的腦中,只是覺得,每個人的一生都有不同的際遇,只是就算到了終點前,生命的那齒輪還是有些不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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