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unday, April 22, 2012

單車女孩


高中時,念了男校,學校落在城市的邊緣,海與小城的交界,校園平坦廣闊,沒什麼高樓,最高不過三層樓高,從上可直望太平洋,濕濕鹹鹹的風從海面吹來,輕撫著整個校園,伴著的炎熱陽光。而女校則在城市的另一端,隔了一整個城市的距離,校園邊聳立著高高的圍牆,併著整排的大樹,密密交雜,外面望去只見一面綠牆,偶爾漏出的一聲笑語。

每天早晨,我騎著腳踏車上學,一台27段變速酒紅色腳踏車,我習慣把包包斜背在後,右腳綁著綁腿,幻想自己如銀色快手中的凱文背肯一樣,飛快的穿梭在城市中,冬天時出門,小城從夜的安靜中慢慢被點亮起來,所有輪廓型體,慢慢退去了黑與白與中間的灰,染上蠟黃,像黑白照慢慢成了褪色老照片。而到了夏天,太陽起的早,出門時常已半掛空中,風吹著,太陽曬著,皮膚毛孔微微張開,滲出了些許汗水。然而不知道是距離的神秘,還是青春期變化的迅速,國中小時,那些用粉筆在書桌劃線隔開的女生們,聯考完不過一個暑假,完全轉了一個樣,穿著白衣黑裙,頭髮飄曳,騎著車經過著我身旁時,總忍不住偷看一眼,但偶爾不小心四目相對,我就像作錯事一樣,趕緊把視線移開,低著頭加速離開。

一次,我昏昏沉沉的騎著車上學,打了個哈欠,淚水充滿雙眼,濛濛一片,只聽到一聲碰撞,一看,前面連人帶車倒了一個女校學生,我瞬間醒了過來,連忙問著
“有沒有怎樣?你還好吧?...”
“有受傷嘛?要不要幫忙?...”
只見他一臉驚恐,張大著眼睛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講,只是拼命邊搖著頭,邊牽起腳踏車匆忙離開,搖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轉角。之後好久一段時間我都避開那條路,深怕再碰時的尷尬。

日後跟朋友講起這事,大家都開玩笑說
“你一定是故意的吧,看到漂亮女生就撞下去”
“是啊,真可惜,還沒要到電話他就跑掉了”
“大概是看到你的長相,倉徨而逃”
有時回去,再經過那條路時,我都想著,如果現在碰到了他,不知是否認的出他,長相我已模模糊糊,只依悉記得那驚恐的眼神。


Wednesday, April 11, 2012

冬天的雨的你和我

今年冬天溫度沒有多低,只是雨不停,陰陰濕濕,倒覺得更冷了,
今天台北又下起了一場雨, 不過感覺已是夏天的雨了.
冬天的雨是綿綿的,有點像霧,
從你的衣領,袖口,一個個的細縫,鑽進那寒冷.
而夏天的雨,是大把大把的,
濕熱空氣先是凝成了一團溫熱的綿花圍繞著你.你微微冒著汗,
運氣好,會聽到一滴雨點有聲響的打在窗上,
然後就是嘩啦的雨水降下,路面,泥土冒著蒸氣,散著屬於夏天的味道.

前陣子看到了林易澄十年前的文
(感謝他付與了文字屬於冬天的色彩與節奏),
而我機婆的順手接了下去.
(今天是否該跟冬天告別了呢?)


像世界盡頭一樣透明的雨水死命的落下
讓雨停下來哭泣 可以嗎
空氣慢慢被雨滴排開 漸漸稀薄了
地面很乾很乾
半空中都是水凝結的球 從幾公分到十幾二十
像馬戲團跟園遊會一樣飄揚
我抓了一個放在口袋
握著手指 像是失去愛情一樣用力
怎麼樣都不會變成半圓
只有越來越小的球
我沒有辦法把一年切成兩半 沒有辦法記得只有我或你的冬天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雨滴慢慢緩緩滴落 滴落在書桌上 在床上 在每個有過你的地方上
響起了滴答滴答的聲響
我努力想看出指針的移動
睜大眼睛 像是看著愛人一樣專心
怎麼樣都沒法看出時間的前進
只有越來越長的黑夜
我沒有辦法將一個個夜晚切成小時切成六十分鐘切成三百六十秒
沒有辦法分離出從過往時間中的你和我
那個每一分每一秒中的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於是 我討厭這雨 討厭像海洋最深處一樣黑暗的雨
斜斜的滴落
刺穿
那冷默的早已不知為何的夜晚.



Thursday, April 05, 2012

彈吉他的男孩

還記得高中的教室.位在學校的最外一排,三層樓高的頂樓,窗戶外是條長廊.午餐時,大家不是在教室看著電視,就是在廊上吹風吃著便當 ,吃飽後,一票人就躺在廊上,享受大理石傳來的沁涼,淺藍上衣,深藍長褲平鋪一片,強勁的海風吹著,微微飄動,而廊外的太平洋,深藍得像黑墨一樣埋進藍藍的天際.偶爾看見一艘船,拖著白色的浪尾劃過海面,東部的陽光總是猛烈的咬著人的皮膚,但照在海面,波光粼粼,閃著萬花筒都沒有的色彩.而我那時剛開始沉迷在搖滾樂中,趴在桌上戴起耳機,開始我的青春旅程,石玫瑰.飛船.滾石.光怪離奇的名字與歌詞,被我塗鴉在課本上,書包上,寫著那些自以為是的話語.

那時BBS正熱著,學校也成立了站,而我也在站上開了搖滾板,老是想要寫點什麼,可以有更多人愛上搖滾樂,可最後只充斥著轉貼文章,與寥寥的觀看人數,但其中有個ID常出現,問了問,原來是小一屆的學弟,有次在學校相約見面,個頭不高,削瘦的臉上是滿滿的青春痘,頂著中分頭,瀏海長度完全不合髮禁,講一講話就要撥一下蓋到眼睛的頭髮,襯衫當然也是不合校規的鬆垮在外,沒紮進褲子裡,一看就是教官不會喜歡的人物,和我這不顯眼也無害的乖乖牌學生,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但自此後,和他有點英雄惜英雄之情,覺得這小城只有我倆懂著搖滾樂,不時交換著在台東不好買的唱片,我帶著我的老搖滾,他借我牛年春天吶喊現場.有次我借他齊柏林飛船,
"這吉他手超屌,你聽開頭的吉他前奏….”
"等我考完試,上了大學,我一定要學電吉他,而且要彈就要彈這樣…”
手跟著在空中劃著劃,但只傳來上課散場的鐘聲.

有天下課後到他家,帶我上了頂樓加蓋的小房間,四面是鐵皮,只留個小窗戶,電風扇嗡嗡作響.他從袋子中拿出一把電吉他,說周末衝上台北買的,刀鋒琴頭,通黑的琴身,陽光從外透進,照著吉他發出誘人的光芒.他把吉他接在電腦用的小喇叭上,每當用力刷下時,喇叭就發出嘶嘶的聲響,他背著彈了一陣子,看了看我,問說
"怎樣,聲音不錯吧,我挑了好久才選的這一把,老闆說誰誰誰也是用這一把琴"
而第一次看到聽到真實電吉他的我,其實一點概念.只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說著"我已經在彈著吉他了,你還要等考完試,等上大學,你就慢慢等吧",心中盡是羨慕與不甘,四月的天,還不算太熱,不過悶不透風的頂樓讓彼此的流了汗,溼透了制服,和他走出去陽台透口氣,他點起一口煙說到
"吉他背低比較難彈,手卡卡的,我還在練,不過背低一點才帥,你看那些厲害的吉他手,那個不是背的低低的..."
"過一陣子,我要開始寫自己的歌,唱是隨便啦,不過一定要有很屌的吉他獨奏..."
白色的煙霧被陽光一曬,邈藐消散在風中.

我北上念書後,高中的站好像沒人維護,關了起來,也就和他沒了連絡,然而每次看到新團時,總會留意看一下,台上吉他背的低低的吉他手是不是他.某次回台東,在路邊吃麵時,旁邊的人突然拍了我的肩膀,穿著襯衫,領帶微微扯開斜掛,一時二刻我搞不清楚他是誰,只好隨口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哈哈.
"學長,好久不見啊,你都沒有啥變呢,在幹什麼啊?"
"哈哈,我唷,現在在賣保險啦"
"這是我女兒,很會唱歌唷,三歲多了啦.平常老婆在顧著"
"來,唱一首歌給叔叔聽,SHE好不好,你不是最會唱了.哈哈.他今天變的很害羞啦”
"喔,學長不在台東唷,有需要我也是可以去拜訪介紹一下啦,不會麻煩啦”
"人生會碰到什麼事很難說啦,還是要有規劃啦,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
"有需要都可以找我啦,這邊有我的電話"
收下他的名片,看他牽著女兒走出店門口,點起了一口煙,突然間我記起他的臉,那個彈著吉他的男孩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