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ursday, April 14, 2016

Happy





“樸,Happy 死了。雷雨中躺在田中孤單的嚥了最後一口氣。”

晚上吃飯吃到一半,看到老媽傳來的訊。

十多年前的一個夜晚,我從台北放假回家,午夜到家,約莫也是這樣的季節,交替之時,田理的的水氣夾雜著土味、草味、陽光曬過柏油的味道,淡淡的消散在夜晚中。老爸從車站把我接回來,下了車,打算關上車庫門之時,一個黑色的影子從黑色的夜中閃入燈光之下,不知道從那邊來的小狗,也許是流浪狗,看起來還沒成狗,就這樣進了我家家門,也沒有哀叫,也沒有躲藏,就進進的窩進我家的前廊,老媽倒了碗牛奶給他,安靜的舔完就又窩回原本的角落去。接下來的日子,似乎再自然不過的,就這樣住了下來。

“我很傷心,這十年是我人生轉換期,Happy一直陪著我,寂寞時帶牠散步,跟牠講話。”

我多數時間不在家中,Happy 和我不是頂熟,每次進了家門,見了我,總要夾起尾巴,邊退邊吠著我,直到我近了房門,消失在他的眼前才停止。只有和老媽一起散步時,他會離遠遠的跟在後面,偶爾我離老媽較遠時,他就會衝過去,挨著我媽,要我媽摸摸他的頭,老媽常說真是養兒不如養狗貼心啊。

“朋友笑說,找我很簡單,狗在家,我在家,狗在田裡,我就在田裡。”

這兩年,老媽弄了塊田,退去了當年拿筆的銳利,倒拿起鋤頭,挖了溝推起土,看著天雨看著節氣的種起了菜,老爸對這沒興趣,所以田中的景色常就是我媽和一條黑色的狗,我媽在忙時,牠在在田中溜躂,抬著頭,驕傲的巡視著,我媽放下了鋤,他就跑過來,靜靜的站在身邊。

“昨天媽媽拿肉去田裡給牠吃,牠別過臉,媽媽知道牠熬不過去了。我想抱牠回家,但牠愈躲愈遠,今天躲到茶園草長的地方,只露兩隻耳朵出來,媽媽過去摸摸牠,卻不敢再吵牠。怕牠跑得更遠,最後找不到牠。”

於是有時老媽北上或是出國時,心中掛念著的除了老爸就是 Happy,餵飽這兩口是首要之物,甚至行李都還沒收,第一件事就是盛好一碗滷肉伴飯,走到院子大喊一聲 Happy,吃飯囉~。

“晚上吃飯時下大雨,打雷,我心愈來愈不安,快八點時決定去找牠,想著送把傘幫牠遮點雨。到了田裡,發現牠不動了。身體還有餘溫,如果媽媽心裡念著時就去把牠抱回來,或許能跟牠說聲”再見”。

上次回家之時,下了車,並沒聽到尋常的叫聲,在門口,心覺有怪,但也沒對老媽開口多問,下午到田中幫忙之時,看到牠一個獨自的躺在田中,黑黑的身影藏在高高的草堆下,聽了我的聲音,沒有叫聲,只是淺淺的看著我,胸口也緩緩的起伏著,像草隨著風在動。

“我明天把牠葬在果園中間,看得到家的地方,我每天去整理田也會經過牠身邊。”

打了通電話回家給老媽,一時語塞,我也只能說,別想太多了,至少牠這輩子是很開心的,有人是愛著牠的。

掛了電話,突然想起來,牠有一身黑亮的毛,然後鼻頭眼圈帶著淡淡的灰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