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uesday, November 27, 2012

樂透彩與發財夢


"你為什麼能夠忍受每天這樣通車啊,這樣不是很辛苦嘛"
每當有人知道我的通勤生活總是這樣問著
"沒辦法啊,窮啊,大樂透又沒中,唉"

曾和朋友聊過彩卷的幻想,發覺大家除了想到獎金要怎樣花之外,都還有冒出些會令人想自殺的情景,比如說自己鐵齒沒買晚上夢中出現的號碼,結果開出了頭彩,沒跟到朋友合買的那張中了大獎的樂透彩…,記得有年,頭彩金額一期期的累積上去,到了一個不管是看到還是想到都會倒抽一口氣的數目,每天大家聊天的話題不外乎
“真不想上班啊,等下班我一定要去買一張彩卷,明天你們不會看到我了”
“現在去買個彩卷會不會比在這邊開會來的有用一點”
“如果我中的話,我一定要把公司股票都買下來,應該有個一席董事,每天把老闆叫進辦公室review,說啊,為什麼這個作不到,這個還要我教你嘛”
“傻呼呼耶,如果真的中了,辭呈丟一丟出去爽就好了啊,還來這鳥地方幹什麼”

Friday, November 23, 2012

報紙兩三事


晚上經過車站,總有一位老太婆,蹲坐在台北車站與捷運站的連通道,伴著台藍色鐵推車,有人買份報紙, 上面擺著今天的報紙,才抬起頭來,憋著的嘴壓起了幾道伴皺紋一路開滿了整張臉,露出似有非無的表情。

我拿了份報紙,厚厚一疊的,突然想起了我外公。

Sunday, November 18, 2012

烤肉攤


家附近的市場邊,一到了晚上,錄錄續續出現些攤販,一個推車,撐著大傘,傘下擺上幾張紅色塑膠椅和花色塑膠桌,懸盞昏黃的燈,頂替了消失的斜陽,點起了街道的光與影。賣的不外乎些麵或夜市慣有的小點,鍋內或水或油沸騰聲響,揚起陣陣水煙和香氣,常吃飽了還是吸引過去,切盤小菜,一碗下水湯,想起有人說過,好的推銷要賣的不是牛排,而是鐵板上那滋滋滋的聲音。

其中有對夫婦,看起來四十多五十初,開著台小發財,車後吊塊版,紅色壓克力字和黃色塑膠板,寫著無煙烤肉,綠色軟蓬掀開來就是瓦斯烤架,東西串在特製的烤柄上,放上去就會自己邊轉邊烤,架邊的鐵盤上擺著些料,選擇不多,不過該有的也都有,香腸,雞翅,甜不辣,香菇,四季豆...,差不多晚餐時間,就看到他們先把東西準備著,預先烤好,有客人來,再上架加熱,灑點胡椒辣椒粉就可以了。

Saturday, November 10, 2012

雨夜 小丑


彩面的小丑在雨中跳著舞
墨色的雨從天空灑下
紫色絲絨長袍發出月色的光芒
上揚的嘴角伴著鑽石的淚珠
踏著酒醉步伐搖擺擺的穿過水坑片片的街巷
喊著
"今天誰要一起遊戲呢?"

街道迎來送葬的隊伍
黑色石棺是打開 裡面
除了沒了尾巴的布偶靜靜躺在水中 其餘
空無一物
灰色的布幕從天空掛下

穿著紅鞋的女孩
繞著水坑轉著圈 銀鈴笑語迴蕩
而周日 並不聽到哀弔的哭泣 只有
街燈閃耀 響起了鈴鼓的聲響
輕聲的問著"一起玩嘛?"


Thursday, November 08, 2012

冬夜的那碗酒釀


今年冬天來的晚,總讓人不禁想到地球暖化的問題,想著人類到底還有多少日子可以過,都十一月立冬了,白日的陽光依舊如夏,只有偶爾一陣雨勾回往日台北冬的味道,倒是二氧化碳怎樣升高也阻止不了太陽一天早過一天落下,也因此,夜間的風還是帶著三分涼,每天經過的菜場旁的巷子內有家小店,夏天賣冰,傳統的挫冰,從我剛上台北時一碗三十五元四種料,漲到現在一碗四十元三種料,料不外乎就是一些紅豆,綠豆,芋頭,粉圓,各式的密餞,最後淋上糖水或是那裝在塑膠罐中的人工香料,黃色色素假扮著著百香果,紅色的色素充當草莓,一到了冬天,冰的生意不好時,就會架起爐火,大鍋熱著燒仙草,另一個小鍋現煮著湯圓,門口則掛起了紅燈籠,用黑字寫著燒仙草與湯圓,看起來也有點時日了,有些筆劃已經露了紅色的底,店面不大,兩張小桌子頂多擠個十來人,主要還是外賣,午後開始營業,下午賣周邊的國中國小學生,晚上作著上班族的生意。

Sunday, November 04, 2012

流水帳-台東一日




早上六點多,陽光繞過的樹蔭,跨過了窗上的那些藤蔓,染了一絲秋天的枯黃爬進了房間,我翻了個身,拉了件上衣蓋住了眼睛又沉入了黑暗中,迷迷糊糊不知道夢見了什麼,只覺夢留下了一些哀傷,直到雙眼看到周圍是熟悉的環境,心才安了一點。

昨天晚上老媽滷了鍋麻辣牛肉,我加了些米飯重新熬煮,花椒香隨著溫度升高而四散,舌尖也聞到了氣味,刺刺麻麻漫延到頭皮,一碗下肚後,額頭不禁有些冒了汗,陽光也被加溫了,灑進了後院,點燃了一片綠,山是綠的,葉是綠的,池水是綠的,只留了一點紅,一株粉色的蓮花,不合時節的盛開著,旁邊的同伴都早已謝去,只留著蓮蓬垂挺水上,想起小時後,老爸會帶著我去植物園,我到處跑著,他寫生,有時探過去,只見他三兩筆,一朵盛開的蓮花隨著水墨絢染開來,有水,有葉,有花,有風,彎折的枝葉有如風吹過,那是我有記憶以來,第一次看過的魔術,但他那系列的蓮花畫生命並不比真實的長,有天他只說了這樣的作品沒有個性沒有生命,就一把火全部燒掉了,只剩一堆灰,隨風飄了好遠。

我摘下了一個蓮蓬,剝了開來,枯黃的蓬肉中掉出來青綠的蓮子,去皮後青白的果肉入口,是一陣清香,好像把秋日埋在土中的溫暖一點點的從泥中吸起,孕育其中,甚至還有著一點遙遠初春的青澀。

Sunday, October 28, 2012

11:11

“我,懷孕了”
這想法像是雷一樣,突然打進了他的腦中。。

走出診所,一陣風吹來,劈劈趴趴的打響樹夜,雲吃掉了光,他看了看手錶,確認了一下時間,突然覺得整個城市涼了不少,突然想起來,早上出門前的氣象報告說,今天鋒面來,氣溫會陡降個幾度,他邊吃著牛奶土司,想說那件黑色薄外套在抽屜底層,該記得拿出來,沒想到還是忘了,就好像最近記不起的一堆瑣事,出門忘了鑰匙,忘了重要的約會,記不得待辦事項,總覺得近來的日子脫了序,手臂被風吹的有些涼,不禁打了個噴涕,他咒罵了自己兩句,想著剛剛醫生講的話
“你下腹中長了一個異生的肌肉瘤, 就在膀胱後方與直腸前方,主要的血管連結到你的左右髂總動脈,這也是你最近為什麼小腹漲大,而且會覺得頻尿的原因,你看超音波圖,這一塊白色的影子就是了,看到了嘛?”
他看了看螢幕,那些灰色,白色,黑色的影子交錯重疊,他還是沒辦法明白,為什麼只是顏色的不同,就能決定那些是正常,那些是異常,那些該屬於體內,那些是該被排除的。他想起了他的祖父,肺,伯父的肝,他父親的胃,癌細胞像是他們家族的印記,就像是血脈一樣,流在他們的體內,他想起了他父親的頭髮,在化療的後期,落在白色的地板上,那一撮撮的黑髮白絲。
“這會有什麼影響嘛?良性的嘛?能切掉嘛?”
“嗯,其實還有一個問題,怎說呢,你看超音波,這邊,有沒有看到有個規律的震動,這很像是一個膜包著另外的東西,我剛剛會同我們婦科的同仁討論過了,這看起來跟子官裡有著嬰兒非常非常類似,嗯,應該說一樣”
“這是什麼聖經故事嘛?外加我是男的,連聖母瑪莉亞都是女的,你們有沒有搞錯了?”
“我們反覆的觀察了很久才敢這樣跟你說的,其實我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的狀況,或者是說,整個醫學界也是第一次碰到這樣的狀況,之前是有變性的男生懷靠著手術有懷孕的記錄,不過像你這樣自發性的,倒是從來沒有過”
“那我是該怎麼辦?”
“目前判斷是對你的身體尚無影響,可能要再觀察一陣子,只能說,這是一個很奇怪的現象,不過也是一個很好的機會,也許有機會解開很多醫學上的迷團,我們定期觀察,可能要多作些檢驗,如果你有什麼問題,或是異狀就趕快和我們聯絡”
 “然後你可能要把你過去半年來的性行為稍微回想一下,等可以作DNA檢驗後會比較清楚,不過可能要跟你說一下,性行為的對向如果有男生也請告之”

Monday, October 22, 2012

午睡


中午吃飽回到辦公室,午休時間還沒過,有些人逛著網站,有些人趴著睡,不知道那桌傳來香味,便利商店便當特有的味道,不管是排骨,雞排,香腸都幾乎一樣的黏膩香氣,陽光懶洋洋的從窗廉的一角爬了進來,染了屋內一絲餘下的溫熱,窗外有幾棵樹晃著,和我國小的窗景有幾分相像,我翻了一下臉書,看到了張朋友逗趣的相片,不禁笑了出來。

國小時,班導是個原住民,大概除了音樂以外,所有的課都是班導包辦,國文,數學,自然,社會。。。,我也忘了國小還需要上那些課,只記得他上課時很喜歡講"以前我念淡江的時後唷...",還有他手上的那根大籐條,每次考試,分數不及格就等著吃一頓鞭,每每發考卷時,班上都特別的安靜,連平常會調皮的同學都乖乖的坐在椅上,像蒼蠅一樣不停搓著手,死盯著台上的竹條,咻咻被揮舞在空氣中,每一聲都接另一聲,清脆打在肉上的聲音,越晚被叫到的同學臉上越是焦急,像是一個壓力鍋越悶越大,有次老師打的特別狠,少一分一下,啪啪的聲音回蕩在教室內,沒有鼻息沒有話語,突然間一個女生就哭了出來,劃破了寂靜,可是並沒有阻擋那籐條的落下。

不管什麼時後,老師都帶著那根籐條,只有午休時,他會把藤條交給他選的兩個風紀股長,一男一女,叫他們維持班上的秩序,兩個人就拿著藤條走在教室內巡著,不知道是誰的規定,午休只能趴著睡覺,只要有人頭抬起來,發出聲響,一點不規矩的活動,名字都會被大大的寫在黑板上,白字黑底,底下是完成或未完成的正字,一筆就是一個犯規,也就代表著等等你要吃幾下鞭。

記得也是差不多這樣秋天的午後,我一樣不喜歡睡午覺,常把頭貼在書桌上,彎著腰看著在抽屜裡的書,那時老媽剛買了一套姆指文庫,有本書講的是他和聰明哥哥的童年趣事吧,好像就叫超級腦袋,我看的入神,突然間笑了出來,心裡馬上就想糟了,只希望風能把趕快把笑聲吹散,但我只聽到粉筆刮過黑板的聲音,尖銳的讓人汗毛直豎,我突然心想著,我只不過是笑了一下,為什麼要這樣,乾脆我就把書光明正大的拿到書桌上看起來
"林子樸你趴好,不然我就再記你"
我當成沒聽到,繼續看我的書,女風紀股長好像被我惹毛了,覺得我冒犯了他,冒犯了他手上的那隻粉筆,只見他對著黑板,每回頭看我一眼,就再劃上一筆,黑板上滿滿的都是正字,彎彎斜斜的從左邊扭到右邊,因為空間不夠,越劃越小。

我也忘了最後我被打了幾下,只是突然想起來,長大成人好像也是不錯,可以輕鬆自在的笑一下,然後心帶愧疚的看一下旁邊的同事有沒有被吵醒就好了。

Saturday, October 20, 2012

愛唱歌的怪人


公司旁的路上有種樹,樹皮上像是有層鑞,油油的反著光,樹枝很大,沒有太多分支,支幹的末端是大片大片的葉子,像是頂個鍋蓋頭一樣,一到了冬天葉子落光,就像一個個歪掉的燭台一樣排在路邊,然而今天的陽光正好,秋陽似酒,我不知道為什麼哼起了
"Sunday morning。 And I'm falling。 I've got a feeling I don't want to know"
走在一旁的同事問到
"你很喜歡唱歌耶,可是每次找你去KTV你也都不去"
"啊。就KTV裡的歌我也都不會唱啊,外加歌聲很爛,不然我早就當主唱了,當初還學什麼吉他,累死了"
是啊,我還真不喜歡KTV,裡面沒幾首歌是我會唱的,不然就是歌一出來就把自己的年紀漏了餡,MV一出來,就看到一個女子穿著泳衣,還不是比基尼唷,拿著個手帕或是紗巾的在海灘上扭來紐去,跑啊跑的,就好像在高級餐廳看到酒促一樣不搭調,然後聽到喇叭傳出來自己的歌聲就更又是折磨了,老是覺得抓不到拍,對不到key,一緊張整個聲音和節拍更飛到外太空了飄啊飄的。有朋友說,你就去喝酒就好啦,可是裡面常只有溫掉的啤酒或是冰塊加到無味的威士忌,房間又吵,想要講個話都很難,只好就杯子拿起來敲一下就乾,幾杯下肚我就覺得無趣了,所以有人找去KTV我大概都是能躲就躲,能閃就閃,久了也沒人再問過我了。

只是,我走在路上就是忍不住想要唱歌,還記得許久前,曾經和個女生第一次出去,送他回家的時後,騎著我的野郎一二五,停在一個紅綠燈,我也又哼起了歌,事後,從他的朋友那邊得知,
"他人唷,還不錯啦,感覺還ok,只不過。。。"
"只不過這個人是不是怪怪的啊,騎車騎到一半就大聲唱起了歌,也不知道他在唱些什麼,不過聽起來就很怪。。。"
我沒記錯的話,看著紅綠燈時,我唱起的應該是命運的青紅燈#2,然而之後就再也沒有那女孩的消息了。

曾經認真想過我是不是要稍微壓抑一下,不過每次風一吹,陽光一曬,我也還是都忍不住哼起了歌,我想我還是當一個愛邊走路邊唱歌的怪人就好囉。

Sunday, October 14, 2012

壁花男孩




走出了戲院,陽光已經退去,燈光點上,我輕輕的哼著片中的主題曲,Divid Bowie的Heros,經過我旁邊的人,不經奇怪的看了我一眼。

這樣的一部電影,到底是拉近了自己與青春期的距離,還是說,只是在畫面中建立起一種似曾相似的投射想像,因為仔細回想起自己的青春期,似乎無聊的不質一提,那每天看著課表,想著離聯考還有多久才能解脫的高中生活,但如果把那漫長而平凡的歲月剪成一部兩小時的電影,用著三秒拍著自己第一次刮起鬍子,覺得自己不再是個男孩了,有幾分鐘描述友情的開始與結束,用淺景深的鏡頭拍著那女孩第一次出現的畫面,必定還是個剪影,幾幕寫著第一次愛戀,最後的心碎,以為之後再也不會有同樣的感覺,也許配樂再放上幾首自己深深愛過的歌,那些永遠長不大的搖滾樂手唱著的一首首青春又悲傷的歌,是否那段歲月也將不如記憶中的那樣單調。

然而,壁花男孩畢竟還是一部電影,幾個風格特立不同於一般人的男女主角們,你總是在上面看到周圍的人們的濃縮,導演用著成年人的眼光看著講著,渴望友情追尋認同,那樣歲月獨有的現實與殘忍,還有埋藏在裡面,那一絲絲最深切的溫柔。

Thursday, October 04, 2012

問路的女孩



今天在捷運站轉車,下班放學的人潮壓黑黑的擠了一片,西裝,套裝,學生制服,,都隨著各箭頭,標示,一個接著一個前進,上下電扶梯,排排站等著車,總讓我想起生產線的畫面,不管是一秒數十萬上下的大老闆,每天為了糊口奔走的小員工,還是擔心著今天考試分數的學生,也都只不過是線上慢慢移動的一個個零件罷了.我慢慢走上樓梯,看到有兩個女生突兀的站在走道中間東張西望,那種你一看到就是日本女生的穿著,澎澎的粉色裙,小碎花上衣紅紫相間,配上一雙怪異的厚底鞋,黃紅相間的頭髮顯的皮膚特別蒼白,應該是高中或大學生跑來台灣自助旅行吧,兩雙眼睛轉的飛快,一臉迷惑,人潮不停的從他們旁邊擠過,有些人回頭看了他們一眼,似乎嫌她們擋了道.

似乎是瞧見我正望著他們,三兩步拿著旅遊書,朝我走來.
“不好意思”
果然是日本腔,拿著旅遊書指了指永康街,那細細的單眼皮眼睛期待的望著我,我盡力解說著該先搭什麼色的捷運線到那站,再轉線到那一站,到站後從幾號出口出去,過了馬路再找公車站牌,坐幾號車到那邊下車,看起來他們是聽的一頭霧水,兩個眉頭皺的緊,不停的拿著鉛筆在地圖上畫畫改改,這也難怪,畢竟台北的交通系統也不算簡單,就算是台北人有時也搞不清楚,更何況是隔了層語言,不過他們還是笑笑的,眼睛瞇的更小了,對我說了很多聲的阿里阿兜後,大無畏的衝進人群中隱沒不見了.

望著背影想起來,許多年前,我也曾著背包,什麼也沒想,什麼也沒計劃,買了機票就飛到了巴黎,心中滿是對巴黎的幻想,路旁的咖啡香,出口就是詩的節奏的法文,那夜色如酒般的塞納河,那應該連空氣中都是浪漫的巴黎.那是成年的我第一次單獨旅行,像是想要證明些什麼的旅行.已經忘了自己是怎麼從機場到市區,只記得從地鐵剛鑽上地面的那一剎那,七月的陽光正熱,我用力的吸了一口空氣.告訴自己,已經在巴黎了.不過那個年代沒有GPS,沒有google map,我只能抓著方向開始亂闖,越走心越不安,怕晚到青年旅館搶不到床位,不過老聽說法國人對觀光客不太友善,尤其對說英文的觀光客,只好拿著自己出門前臨時跟老媽惡補的幾句法文,抓著一位牽著單車的先生就問.
“madame, où est….”
只見他眼睛睜的好大,笑意從眼角一路滿到了嘴巴,直笑著問我
“Madame?????”
我緊張了老半天,才會意過來.
“monsieur, sorry….sorry”
他開朗的笑了笑,英文法文夾雜外加比手劃腳對著我說著,我則是鴨子聽雷,只聽到下個路口要右轉後再左轉,之後就迷失在語言中了,只見他從包包掏出了本地圖集,上面有著巴黎各區的地圖,地鐵,公車路線,塞到了我手上,我遲疑了一下,再三的詢問,才確定我聽到的沒有錯,是要送我的,我像是拿到了天上掉下的武林密集一樣心喜若狂,直想法國人沒有傳言中那樣冷漠難搞嘛.那本地圖集陪我穿梭在巴黎的大街小巷中,離開時,我又轉送給YH同房的兩個英國女生.

出了捷運,秋天似乎到了,夜來的越來越早,陽光退守到天的一角,在雲的邊角流出最後的光芒,想到了剛剛那兩個日本女生,不知道他們找到了永康街沒?那碗冰是否如他們想像中的一樣酸酸甜甜呢?

Sunday, September 23, 2012

洗拿,我


"剛看完洗拿的紀錄片,那個號稱雨天車神的洗拿,你知道他為什麼掛了嘛?時速三百多像火箭一樣筆直的飛衝出去,有人說是機械故障,方向盤轉軸壞了,不過我看起來像是他自己放掉了方向盤一樣,沒有減速,沒有轉向,就這樣直接死亡飛奔,而一切也好像是上天安排好一樣。他被拉出駕駛艙時,全身上下沒有任何傷痕,你知道嘛,就連個擦傷也沒,只是頭剛好被彈起的靈件碎片打到,而且吧,只要高個幾公分,低個幾公分,他就可以自己爬出駕駛艙,一邊咒罵著一邊走回休息區,也許,下一戰,他又拿下一個單站冠軍"

"他遺體運回巴西那天。大街小巷都擠滿了人,棺木看起來很巨大,厚厚的桃花心木棺蓋了黃綠的巴西國旗,紅色消防車載著棺木,警鈴是關掉的,車緩緩的開著,前面是十幾台的警用摩托車開道,後面跟隨著民眾車輛,隊伍如慧星尾巴,拖的好遠好遠,也是好靜好靜,沿路上紙片如白花般飄落。蓋在路上,如雪一般 ,飛機在空中劃過,留下了幾條白白的淚痕,滴到地面上,融不掉雪,據說開放瞻仰時,民眾的隊伍排了好幾公里遠,全國默哀三天,學校也停課了”

“或許,他是不想死的,那時很多的車手,各車隊的人,評論家啊,都說他是個危險的車手,還有年被判定是危險駕駛,駕照被吊銷了半年多,可是我感覺他只是想要贏罷了,不然你知道前一天的練習賽,才有個車手出意外掛掉, 他透過堅視器螢幕看到出事的瞬間,車子翻滾了幾圈,全車如磁磚落地一樣碎掉,車手的頭露出車外,一個偏了一邊的頭,看到他哀傷無助的表情,不知道他是不是在想,如果每個周日都這樣,把自己推到極限,有天會不會發生在我的身上,記者問他,他說他不知道要不要,還能不能上場,不過他還是上場了,還是把自己推到極限外面了,只不過出事的車內發現了面國旗,前幾天出事車手的國旗,我想,他應該是想衝過終點時揮舞國旗來紀念他吧,有這想法的人,應該是沒有死亡的打算才對”

“你知道嘛,他再賽車界中展露頭角後,就一直被當成巴西人。的榮耀,他也深深的以身為巴西人感到光榮,雖然他已經拿下世界冠軍,但沒有在巴西拿下單站冠軍對他一直是一個遺憾,如果他是賽車的教徒,那里約就是他的麥加,等了很多年,總算在91年的巴西站,他從排位賽就拿下竿位,正賽一起跑,也勢如破竹,一路領先,減速,進灣,調整車身比重,加速,出彎,換檔再進彎,那數倍加在他身上的重力,好像一點影響都沒有,每一個彎道,每一個直線都那麼的行雲流水,萬轉的引擎聲咆嘯著,用力咬住的煞車卡箝不時發出尖銳刺耳的聲音,還有那觀眾劃破天空的加油聲,不停的喊著”衝啊,洗拿”,但他就好像午後散步在草原上那樣的愜意,一直到了最後幾圈”

“他突然發覺他換不了檔,變速器卡住了,固定在六檔,這樣有多困難啊,你就想看看,你今天騎著一台變速腳踏車在陽明山上上下下好了,突然,變速壞了,你只能卡在最大盤,每一個上坡你都要死命的踩才上的去,你覺得你能騎多快多遠?更何況後面還有一堆虎視眈眈的人在追著你的屁股,每個人都要超越你,他們才不管你是不是受了傷,看到你的弱點他們只想要利牙把你撕碎罷了,於是,他掙扎著,在每一個彎道,每一個直線,在每一個分寸間掙扎著,在開與不開掙扎著,在輸與贏之間掙扎著,也許在生與生間掙扎著,他說聽到了上帝的聲音,讓他撐著。最後壓過終點線後,全場的觀眾歡聲雷動,你似乎可以聽到全巴西的震動鼓舞,只有一個地方除外,就是洗拿的車子,像是白日中的一個黑點,大家才發覺,他已經昏倒在車上了,隔著頭盔我看不清楚,但是我猜想,在那無表情的臉龐上掛著的水珠一定不是汗水吧"

“他拿下第一次世界冠軍時也才不過進入F1五年罷了,拿下三屆世屆冠軍時不過也才三十一歲,你知道嘛,我今年也31歲了,上班也剛好五年了”

Wednesday, September 12, 2012

小時後的煙


"如果要你選一個搖滾樂手當。你會選誰”
"老楊吧”
想也沒想的我這樣回答到,
“我以為你會選Cohen耶,又老又帥,妹也一堆”
“不知道耶,總覺得他是個孤獨的人,然後老年錢又被騙光,還要出來賣老臉”
“哈,老楊雖然是個搖滾硬漢,不過感覺起來就是個乖乖牌,好像也沒聽說他和搖滾圈誰處不好的”
是啊,乖乖牌,不過我可是國小就開始抽煙了。

念國小時,自己算不上好學生,成績普普,上不了台領獎,但也不至於墊底,體育不行,跑不快跳不高,運動會除了進場之外就在旁邊晃一整天,連大隊接力也只能當拉拉隊,但我也永遠成不了壞學生,制服總是乖乖穿好,作業雖然都寫的亂七八糟,不過還是按時繳交,每天檢查手帕衛生紙時,更是只要忘了帶就會緊張不已,簡單說。大概就只是個膽小又沒什麼存在感的乖學生吧,坐我前面的L就完全不一樣了,大家眼中徹徹底底的壞學生,作業不交,制服不紮,各式的規定他都不放在眼裡,被老師叫上去打也是一付無所謂的樣子,私底下同學都傳言說他爸是黑道老大,開賭場什麼的,等他長大後就要回去繼承家業了。

有次上課,我一如往常的在發呆,老師的聲音如念咒般帶我進了另外一個世界,突然班上一陣騷動,坐我前面的L被叫了起來,只聽到老師吼了一聲
”還說你沒有”
”沒有就沒有啊”一付屌不啷噹的口氣,腳也站成了三七步,眼睛斜斜的瞄著老師。
“林子樸,你站起來,你說你剛剛看到他在幹什麼?”
才剛回神的我當然是什麼都沒看到,只能不知道的直搖頭。
“你不要包庇他,不然我連你一起處罰”
本來就什麼都不清楚的我,不知道那來的脾氣,就直說沒有。於是我和他被叫上台前,狠狠的吃了頓鞭,屁股好像被炭燒過,除了火辣辣之外,甚至感覺不到穿著的褲子,晚上回家脫褲一看,三條血紅色的蜈蚣橫橫的爬過了白嫩的屁股肉,我一擺一擺走回位置時,不停的搓揉著,希望屁股不要死掉了,只見L還是神色自若的慢慢大步走回位置坐下,看了我一眼。

下了課,幾個小跟班跟在他後頭走出教室,只見他突然招了我,叫了我一聲,跟著他們跑到了學校後面的一個角落,廚房旁邊的一小塊空地,水泥鋪地上留著油漬黑斑點點,上頂個鏽破了幾個洞的鐵蓬,大概是平常用來堆放菜肉的地方,一顆大樟木站在旁邊,茂密的林葉壓著,顯的有些陰暗,突然他從口袋掏出了包煙,紅色包裝,篩過的陽光照著閃閃發亮,他抽出了根煙,熟練的往嘴巴一丟,咬住,甩了下手上的打火機,一抹火光,緲緲的煙霧就從嘴巴吸進吐出,他瞇起了眼,香煙就刁在嘴角微微上翹,那時小馬哥正風迷著大街小巷,那個小男孩不是學著他。

突然間,他又塞了根煙進嘴中,就著舊煙點起了來,遞到我的面前,”來一根吧。美國來的,很貴唷,我從我老爸那邊偷來的”,第一口煙,並沒有如想像中的嗆到,咳嗽或流淚,我只是吞吐了兩口,只覺口舌乾乾的,好像所有的味覺都不見了,又有點像感冒藥粉,剛倒在舌上的感覺,我也學起了他,把煙刁仔嘴角,吸不吸倒不是重點了,只想”原來大人抽煙就是這個樣子了”

後來有次家長會,大家都猜想他爸會是什麼樣,穿著水洗絲的黑褲子黑襯衫帶著黑墨鏡嘛?但只見一個駝著背的老婦人,手上撐著隻雨傘,看起來骨架有點歪,布面也有些破損。
“老師啊,你盡量打,平常我都在忙,管不到他,也老了,不知道怎麼管”
"他爸媽都在西部討生活,錢也是一個月有一個月沒有的,老師你就幫我多管管他"
“考試考的好不好沒關係,反正念不了書就回家幫忙,不要學壞就好”
只見L站在一旁,嘴巴念念說著"我知道了啦",語氣是不耐煩的,可是神情卻出其的溫和,不曾出現在他臉上的溫和。

畢業離家之後再回去倒也沒看過他了,煙也沒在抽,只有偶爾喝醉酒,或是大家聚會伸手牌熱鬧一下,大概就是一年一根吧,有時工作出去有人勸煙,推拖挽拒時常會有人說。”阿,林子樸是乖小孩啦,不要帶壞他”。我都心想”哼,抽煙是我國小在作的事了”,也想起L不知道現在在那了。

Sunday, September 09, 2012

破病


我討厭感冒,我討厭在夏天感冒。

不知道是夏天的熱,還是自己燒過了頭,黏膩的汗水爬滿全身,黏著衣服黏著頭髮,如南風吹過的牆,一壁濕黏,身體更像黏在捕蟲板上的蒼蠅,每一次的舉手抬足都牽扯著酸痛的肌肉,光是走去廁所就滿頭大汗,全身虛脫,沒想到,下一秒開始發冷,冷汗繼續從額頭滲出,鼻水從鼻孔中流出,我的靈魂也一點一滴流出,疊在桌上一堆堆的衛生紙中。

V說
"感冒心裡會比較空虛啊 這時候你若有眼前浮現的女生 就打個電話吧"
"不然就去躺一躺 據說這時睡著腦中出現的旋律 可以變成大賣得單曲"
可是我腦中浮現的卻是打電動的場景。

小時後不喜歡上學,偶有一兩天起床就覺得自己全身不對勁,無力,頭昏,眼花,心臟亂跳,有時到了學校,有時在路途中,就自我宣告感冒了,沒法上學,需要回家休息,接到電話的老爸騎著偉士牌載我回家後就回去上課了,整個家中就剩下我一個。

客廳的採光不是很好,灰灰暗暗,我把放在櫃子中的任天堂接到電視上,五彩的燈光頓時閃絢化成了個不一樣的世界,一個沒有病毒沒有細菌的世界,營幕就像是個大台的殺菌機,每閃一下就活化了我的細胞,搖桿就像物理治療一樣,擺動著我的雙手,擺動著我的身體,我成了畫面中的小人,充滿活力的跳上跳下。

然而,一切都停止於窗外在響起摩托車聲的那一刻,我約莫有十到十五秒的時間,拔下卡莢,扯掉接線,收到櫃中,關掉電視,回到那個病奄奄的我。有次,我大概是太投入了,直到老爸走進時,才望到了他,全身有如被電到一般,刺痛的感覺馬上遍布全身皮膚,僵在那邊,跟螢幕上的小人一樣,直直的落入深不見底的洞中,心想,完蛋了,不知道是手心還是屁股會開花,沒想到,他只是笑了一笑說
"精神這麼好,明天應該可以去上課囉"。

現在,我對著一款遊戲的下載鍵看著,我到底是該按下去,還是明天乖乖去上班呢?

Wednesday, September 05, 2012

牙膏歲月


我有個怪癖,去別人家裡,一是看唱片,二是看書櫃,如果看到心愛的唱片,喜歡的書,總是免不了一陣雀躍,"喔,你也喜歡這個啊!",不過若書架上擺的是商業周刊,成功勵志語錄,心靈啥鬼的,就覺得意興闌散,不太知道該講些什麼了.

但我更有個怪癖,進了浴室會看牙膏,牙膏跟斯斯一樣,有兩種,牙膏如果從中間凹下,兩邊都還鼓起飽滿,看起來就是心不在焉,隨手一擠的人,另外一種後端扁平,有時還把尾段慢慢捲起來,一點一滴擠到前頭,看起來就是個細心節省的人,這是外公跟我說的,剛開始學刷牙時,
"牙膏要這樣擠,你要注意,不要浪費東西"

於是我開始習慣從後面擠牙膏,快用完時,拿牙刷從底端往前壓去,又多了幾天的份量,於是我固定買著同一牌的牙膏,每天擠出固定的份量,一條條的牙膏成了我數著記憶歲月的某種方式.記得開始上班時,離開了台北,搬到了風大的新竹,住在郊區的山谷中,第一個晚上,到家樂福買了點生活用品,大包小包中少不了牙刷與一管牙膏,回到租屋處,山谷是安靜的,除了風與自己的呼吸以外,沒有其他的聲音,突然對未來的不安與恐懼,一個人的寂寞都聽的清清楚楚,我扭開了水龍頭,擠著牙膏,水聲嘩啦啦的流著.

約是用完兩管牙膏時,我被調離原職位,往北前往一個工業區就職,明明環保局就在旁邊,可是每天空氣中還是瀰漫著不同的惡臭與化學藥劑味道.我在工業區邊的技術學院租了間的套房,同棟的房客大多是學生,晚上總是充滿了嘻鬧歡笑,刷刷的麻將聲隔著牆在夜中傳來,我對著鏡子刷牙,窗外飄來怪味,一股混雜著燃燒輪胎的塑膠味與刺鼻的酸味,我拿起了牙膏聞一聞,清涼薄荷的味道沿著鼻灌進腦門.

這次待的比較久,約是三管半牙膏,我又被調回原單位,打包行李時,盤算著回新竹不知道原本的地方還有無空房,手拿著剩著半管的牙膏要塞到包包,突然有股說不上來的厭倦感,心想著,如果留著,下個房客應該也是不敢用丟掉吧,但不想帶走的念頭溢滿了腦中,於是把他放在浴室中的架子上,拿著行李回到了台北,之後我也沒在新竹再找房子,過著台北新竹通勤的日子.

今天晚上,擠完了回到台北後的第五條牙膏,突然想起來,工作五年了,在新竹同一家公司工作五年了,腦中響起了一段話

我白天洗臉,
我晚上洗臉,
洗著洗著,洗走了歲月

Tuesday, August 21, 2012

四川一夜



會議後,一夥人吃川菜,三兩杯啤酒混著麻辣燙下了肚,不知道是否因為彼此間有著催化作用,一會我就感到飄飄茫茫,覺得話語嫌多,飯後塘塞了兩句,自己往街上走去,順便看一下成都到底長什麼樣,過去的蜀國,劉備諸葛亮在此含恨,杜甫李白在此奔馳著文字,傳說中的天府之國。

延著大街一路往旅館走去,看起來跟所有現代化中的中國城市沒什麼兩樣,像個大工地似的,地面不停的往下挖,鑿著深又大的溝,灰沙揚起,與旁邊不停往上長的高樓一起遮敝了太陽掩蓋了月亮,於是人們在地上點起了盞盞的燈火,黃的,紅的,藍的,綠的…連星星都被照耀的躲了起來。

經過了一棟有著香港味的名字的大樓,斗大的招牌上面閃著來自歐洲的名牌,櫥窗裡是黏液滴下的雕塑,上面部滿了紅色的點點,一尊假人立在裡面,身上的亮片反射出紫色光芒,一腳伸向前,手彎著勾著皮包,下巴微抬,毫無表情的,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人們 ,冷氣孔噴出斯斯的鼻息。

只見遠處走來一對老夫婦,緩緩的劃開了人群,青色布衣,黑色布褲,婦人身高不高,但老伯背蜷曲彎著倒向老婦人,還矮了半個頭,帶著黑不見眼的墨鏡,老婆婆一隻手挽著他指引著方向前進,另隻手拿著個鋼杯,步的輕柔,好像杯中裝滿了水,深怕潑了出來,但偶爾步履不穩時,鋼杯發出銅幣撞擊那淺淺的金屬聲。

老伯雙手捧著一個樂器,聲音像笛,長的像小了號的蘇格蘭風琴,高音悠悠的傳來一陣旋律,偶爾幾個低音裝飾著底部,應該是某首國語老歌,腦中閃過了數個名字,總覺得都兜不上,不知為何的一個衝動,我往口袋掏去,快步走近,把身上的一些零錢紙鈔塞了進去,一些話語卡在口中,很想問問,應該不是成都人吧,為什麼這麼晚了,還在這邊,是因為地震嘛?小孩呢?住那呢?...他抬頭望了望我,眼神黑暗如井,沒有一絲光明逃出,一句謝謝,似乎回答了所有問題卻也好像什麼都沒有講,於是那些話語還是卡在我口中。

走了一會,已經忘了是想起了些什麼,只是想回頭再望去,櫥窗的燈暗了下來,招牌的燈暗了,月亮還是隱隱躲在雲後,人行道上空無一人,突然想起了那首歌,他吹著的那首歌
"小城故事多,充滿喜和樂…"



(後記,沒想到隔天匆匆趕去機場之時,路上又見到了他們,在車上隨手抓了相機,拍了這張)




Thursday, August 02, 2012

回憶的那片海灘.名字叫杉原




關於美麗灣,或是該叫他杉原灣,太多事情我不懂了,產業發展,地區繁榮,環境保護,原民權益,像是一頂頂的大帽子扣下,任何一個名字壓的你好像不認同就是種錯誤,但我只想起了一些小事。

記得高中有天下了課,騎車往海邊去,初秋的風混著絲絲鹹味也夾帶著盛夏的餘熱,月亮剛從圓滿開始殘缺,深黑色的海水拉長了月,成了乳白色的絲綢,緩緩的飄在水上,遠方作業的漁船像是掉落的珍珠,點布在無盡的黑。下了水,一陣嘻鬧後,大家把褲子都脫了,白色,黑色,藍色的內褲被舉在頭上,拋在岸上,
"小心被魚咬掉"
"魚都喜歡吃小蚯迎的,哈哈"
沒多久,就聽到一聲慘叫,見朋友顧不得有沒有穿褲子,急忙衝上岸,抱著腿,一片紅腫從小腿肚延伸到大腿,那人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說著
"幹,再上去一點就掛了,機八水母"

或是更小的時後,夏日午後,老爸偶爾會開車載我去海邊游泳,黃色的金龜車奔馳在灰色的公路上,彎斜的切開了兩邊,一邊是海,像塊藍染布,深淺交雜綴著條條白紋,一邊是山,濃綠盤踞左眼的視線,刺目的太陽掛在山頭上,天空耀成了亮白,而風吹過山頭的樹梢,捲起了雲,如毛如絮飄散灑滿整個天空,不遠的前方是片金黃色的沙灘,靜靜窩在藍與綠的彎臂中。踢開了鞋子,踏上沙灘,輕輕踩下,地面柔柔彈起,太陽的溫度滾燙著雙腳,不奈的跑了起來,一排腳印在了海灘,近海的那些,被浪打起的泡泡一個個抹去帶走,踩入海中,海底的沙被浪潮捲起,隨著浪進浪退,刮著你的腳背,腳踝,小腿,大腿,最後躲在褲子的口袋中,積了一把把海的氣息。

海面上有個浮筒在視線的遠處消失又出現,老爸說
"來比賽,看誰先游到那浮筒吧"
水深從腰、肩、過脖,沒多久就滅頂了,低頭一望,還見的到底下的沙,偶爾有灰色的礁石露出一角,三兩耀著五彩的魚漫游在旁,再前游一會,就連底都看不到了,恐懼隨著水越來越深,老是記得東部的海岸外有個深海溝,海流強的很,停下來抹抹蛙鏡上的霧氣,看著前面不遠處的老爸,只能壓下恐懼,跟了上去,一直游到浮筒邊,一直游到了贏了老爸的那天。

離家後的某年夏日,與K開著車想去海邊玩水,車上有說有笑的講著過去,熟悉的路開到了該是海與天與山的交界處,但只見片紅色的圍牆從身後延伸到視線的盡頭,高高圍住了海,圍住了沙灘,擋住了視線,擋住了我們,爬上了圍牆,樹林不見了,馬鞍藤不見了,換上了人工草皮與椰子樹,金黃色的沙灘上鋪上了水泥,生繡的鋼筋刺在地面,旁邊流出了灘灘的黑泥水。我們一路無語的開回了家。

我實在不懂那些事,只是突然想起了年少的那首詩。

你住的小小的島我正思念
那兒屬於熱帶,屬於青春的國度
淺沙上,老是棲息著五色的魚群
小鳥跳響在枝上,如琴鍵的起落
那兒的山崖都愛凝望,披垂著長藤如髮
那兒的草地都善等待,鋪綴著野花如果盤
那兒浴你的陽光是藍的,海風是綠的

是啊,那片海灘,我正思念,那沙的熱,與海的涼,那飄蕩在風中的笑聲,與悠遊在海中的話語,我正思念。

Saturday, July 14, 2012

爵士 夜


"其實我們應該繼續聊天,喝著酒,也許某個空檔,我們聽到了精彩的片段,再停下來聽一下,鼓個掌"
X講完後拿起了汽水杯,啜了一口。
"你的胃痛也搞了好多年了,到底有沒有好點啊?"
"就跟王建明一樣啊,原本以為自己快好了,復健賽都投的很好,可是上了大聯盟,還是一樣被打爆了"
台上的老外Sax風手,賣命的吹著,幾個急促高音的地方彎下了腰,脹著腮梆,但不小心漏了風,破了音。
"爵士樂很好耶,反正吹錯,破音都可以當成詮釋的一種"
平常聽古典樂的S說,原本想要講什麼的我,話到了口中又突然覺得太長篇大論了,拿起了酒杯,喝了一口,只覺得冰塊融後,酒味淡了些。
"你看看,威士忌怎能用一般的冰塊,該用角冰的"
講出來,突然覺得自己太挑太機歪了,畢竟這邊是來看表演的。舞台不大,離觀眾一個台階高,四重奏的編制,鋼琴手正獨奏著,鼓與bass重覆著同一個合弦,咚咚擦咚打著底,Sax手有意無意的插進了一些間奏,鋼琴手賣力的敲打著琴鍵,但不知道是女生力量不夠,還是現場音控太差,雙手用力的樣子倒像是淹沒在燥音中的默具,琴聲像是點墜在節拍中的鈴聲,沒了旋律的爵士倒像起了舞曲,不過爵士一開始本來也就是跳舞用的。
"如果你在這樣的團中,你會想在什麼位置啊?"
"Bass吧,而且我不要彈這樣的Double bass,我要彈電bass,Double bass太大把了,練團表演要搬琴太辛苦了"
原本曾想當吉他手的我為什麼會這樣回答,我也不知道,突然想起來最近K在拍阿翔後回來講,他問阿翔,"彈吉他是不是為了把妹啊",阿翔回說"別傻了。彈吉他把的到妹才有鬼"。思緒才剛飄遠,台上突然一陣急奏,一個落款後,中場休息,再點了第二杯酒,這次就不加冰吧。
"不覺得上了年紀後,聽音樂的品味都被定型了嘛?以前高中大學時都會想多聽點什麼,對所有的音樂都有強烈的渴望,別人說什麼好就去聽什麼"
"以前我還會去聽工業噪音,什麼後搖花草的"
"對,沒錯,但現在覺得搞什麼,吉他手一個和弦一直刷一直刷,覺得下一個小節該爆了,結果還是一直刷"
"刷了四小節後看他踩下破音以為要solo了,結果還是在那邊給我刷,幹,跟便秘一樣"
喝下了第二杯酒的最後一口,咬口冰塊,涼意在嘴巴就消散不見了,沒什麼醉意,不過倒覺得有點累了,看看手錶,不過也才剛過十一點,現在已經慢慢忘卻十二點後的時間該是長什麼樣子,X和S似乎也有些疲累,V倒是興致高昂的說想再看會,於是在門口告別,出了門,白天遺流下來的燥熱還沒退去,遺流下來某種相似的味道,想起了十年前的某些夜晚,走出了地下社會,一樣的燥熱撲面而來,大家興高彩烈的討論著剛剛的表演,拎著啤酒,在師大公園打著香腸聊著天,聊著當下聊著將來。我突然想起了那些燥熱的歲月中的面孔。

Monday, June 25, 2012

外婆的肉粽


夜中我接著昏黃的燈光看著書,突然一陣熱氣混雜著香味竄進我的房間,肉香,醬油香,竹葉香,午後的那場雷雨更顯得空氣濕黏。
"不知那家在弄粽子,明天也是端午了"
"不知道是在弄著什麼樣的粽子,裡面會有什麼料"

從小,家裡的粽子大多是外婆包的,不像市面上的粽子是三角型,外婆的粽子是長條筒狀,一個大過我兩個拳頭,裡面餡料十足,蛋黃,板栗,香菇,綠豆,當然少不了的是那塊五花肉,肥瘦恰到好處,瘦肉支撐著口感,而肥肉煮後,豬油散到整個粽子,混著米香,竹香,也不再需多加什麼調味料,味自濃。每年天氣開始轉熱時就期待著外婆的粽子,端午時大家聚在桌上,外婆總把第一個拆開的粽子夾到我碗中,用著湖南口音說著"又瘦了又瘦了,鼓勁吃"

就連我搬到台東後,每到端午,她也不忘從台北寄串粽子下來。老媽每每在電話中和她拉扯著
"不用麻煩啦,你少包一點,台東也是買的到粽子"
"朋友什麼的都有送很多了,吃不完啦"
"不要太多啦,不然真的吃不完"
可是不管怎說,端午節前幾天還是會收到一大包,足可讓我們一家三口吃上一個星期的份量。

上了大學後某年,離家工作的舅舅們回台灣,大家難得聚在一起過節,外婆知道後興奮又緊張的說著
"粽子要多包一點了,不然不夠吃了"
於是指揮著每天的採買,在菜場的大舖小攤中周旋著
"你這豬肉不好,油光不漂亮,肉死死的"
"這葉不夠大,包了會散,外加怎皺皺破破的"
"這香菇一定偷工簡料,都不香,我要野生的啦"
"好啦好啦,沒辦法,算我便宜一點"
然後在廚房忙進忙出了好幾天,每天都飄散著不同的香味,先是泡料的香,然後滷五花肉、蛋的香,隔天翻炒著配料的香,最後聞到煮粽的香,就知端午不遠了。端午當天吃完小菜,酒過三巡,等著的粽子端上了桌,飛快的剪開了繫繩,翻開了包葉,一吃,每個人都發覺不太對,有些人的粽子裡只有五花肉,有些人的只有蛋黃,或是一些香菇,甚至是什麼都沒有。
"我的五花肉跑去那邊了"
"米都不香沒有入味啦,醬油呢,我要加一點啦,再把辣椒醬給我"
"媽,這粽子不對,不行啦"
外婆整個眉頭越皺越深,眼邊的都是滿滿的摺痕
"不要吃,不要吃,包的這麼辛苦還嫌"
當然,那一年的綜子銷路不太好,晚上經過廚房,看到外婆坐在裡面,駝著的背成了彎彎的影子,白色的髮有些塌,印著窗外的路燈更顯花白,看著那籃剩粽,嘴中喃喃的唸到"老了老了..."那似乎也是最後一次吃到外婆包的粽子。

現在偶爾經過路邊,也會買個粽子填填肚子,但常入口就後悔了,總覺得,這不過就是拿個竹葉包著油飯罷了,怎能算是粽子,於是我又想起那油香,米香,竹香飄散的粽子

Wednesday, June 20, 2012

吉他





"這應該就是華山論劍了吧"
"看樣子,還是乖乖去上班好了"
"很多事還是看天份的,我們只有當阿宅工程師的命"
某日早晨,一夜的酒精被初夏的晨陽曬醒,空氣中散著尚未退去的痿靡,隨手放著音樂後,彼此這樣講著。

第一次聽到Paco彈吉他,應該是大二,熊寶貝塞了一張Friday Night in San Francisco。那時還沒Youtube,每次放起了唱片總想
"這該是某種特殊的技巧吧,應該沒有人的手可以彈的這麼快又準的"
那時我剛買了一把吉他,仿的Fender Strate,有著vintage 2-tone sunburst,黑色的琴邊,深棕的琴身,楓木的琴頸,宿舍不大,桌子後是衣櫃,頂上是床,一間四人,走道之外再無多的空間了,我把音箱勉強塞進桌下,一隻腳就被擠到桌外,聲音也不敢開的太大,就剛好蓋過電腦的風扇聲,我正吃力練著stairway to heaven,不管是前面的封閉合弦,或是後面的四連音solo,都被我彈的吵雜如窗外嘶吼的蟬聲。室友是個法律系的學長,中分的頭髮配上細框眼鏡,桌上擺著一個聖母像的照片,每回宿舍就埋頭念書,沒看他上什麼網,打什麼電動過。總笑笑的對我說,
“沒關係,你繼續練,我不怕吵的”
但我還是不好意思的把琴收到衣櫃中,關起門時,順手撥了一下,弦在琴身上微弱無調的振著。

曾經有想過,如果某天晚上,我也在路口遇到了魔鬼,問我是否願意拿靈魂去換取舉世無雙的琴藝,一雙可以讓人悲傷哭泣,歡欣鼓舞的手。我應該會討價還價,問他如果只要一晚,就在那個晚上,讓我的雙手流出美妙的聲音,那樣就夠了,這樣,魔鬼應該不會拿走我太多的靈魂吧。


Monday, June 04, 2012

巷口的老頭


如同台灣的其他地方一樣,住的巷口有家7-11,終年二十四小時營業,慘白的燈光與招牌,成了夜裡轉彎回家前的一個記號,記憶中常會出現一個老頭,看起來約六七十左右吧,有著張被歲月一天一筆,一夜一刀刻過的臉上,灰白的髮與鬍子飛亂的掛在臉上,一件泛黃的襯衫與一條短了的褲,褲上有個補丁,除了邊角有些起毛,倒算乾淨。他坐在張小板凳上,手上握著疊發票,眼睛張著,但飄的很遠,似看非看的藏在折折疊疊的眼皮下,偶爾進出的人們把發票塞到他的手上後,才會望了望人們,點了點頭。

偶爾的早晨,太陽剛出來,光明正慢慢佔據著天空,會見他拿個柺仗牽著隻狗,一條灰白的短毛狗,脖子上綁著條麻繩,一人一狗的緩步在街上,狗走的慢,人步的更緩,狗似乎也不急,兩三步就停下來東聞聞,西嗅嗅,望望老頭。我每每匆匆的趕著車,總沒看見他們從那邊來,要往那邊去。

某年冬天的夜裡,外面下著雨,一滴一滴的落,每落下一滴,就把空氣中的溫度再壓低了一點,我窩著喝酒取暖,一時覺得嘴饞,踩著水冒雨跑去7-11,買了包花生米,出了溫暖的店內,一陣抖擻,看到他坐在店門邊,駝著背縮著身靠在店門邊的玻璃上,風一吹來,地下的影子擠的更小了。我把找來的錢與發票塞到他手中,他看了看,把鈔票遞給我
"發票就好了,謝謝"
"老伯那邊來的啊"
"以前的時後啊,跟著部隊一起逃過來的啊,”
"一路逃啊,邊打邊逃,逃到越南再逃過來”
"逃的好慘啊,部隊打到沒有槍沒有子彈,就拿刀啊,沒糧,連長就把他的馬殺了”
"書念了一半,就入伍了,連父母都沒再看過了,現在字也不識幾個,手也不靈光"
"你看看我的手指頭,這根,子彈一飛過來就沒了"
"沒想到現子日子都不一樣了,以前只跟我們說,再幾年就打回去,可以回家了,現在倒是大陸人滿街跑的,什麼陸客的啊,到處都是"
雨又大了起來,打在蓬上,刷刷沙沙的響著。

昨天晚上,颱風在周圍徘徊著,雨一陣陣的下,我進了7-11,拿起悠遊卡感應了一下
"發票要不要幫你印出來”
"不用了,謝謝”
出了店門口,才想起來,好像很久一陣子沒看到他坐在板凳上的身影了。


Thursday, May 24, 2012

"If you see her say hello" 撐傘女孩



走出明治神宮,來到表參道,天氣晴,五月的陽光還不算熱烈,只是稍稍暖著肌膚,預告著夏天的來臨,街上滿滿的人,我有意無意的看著街上一張張的面孔,期待著那陌生又熟悉的微笑。

幾年前,出差來到了東京,應該說是橫濱,抵達時已經入夜了,中午就出門的兩人早已饑腸轆轆,旅館裡的餐聽正見到服務生將椅子疊起準備打烊,與我同行的長官說
"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打發早點休息好了"
"車站邊應該有一些店還開著,我們去晃晃好了”
果然在櫻木町的車站發現了一排店,燈還亮著,燒肉,拉麵,小火鍋…然而有間店,笑鬧喧嘩聲隔著門廉傳出,門口鋪著冰上鎮著海鮮,旁邊是水族箱,蝦蟹魚在裡面游著,與台灣的海鮮熱炒店有幾分相似,長官一臉猶豫,我倒是心一橫就進去了,店內不大,四五張桌子和吧台前的幾張椅子,廚師一見開門在吧台內吆喝著,裡了個大光頭,毛巾紐成細條,在額上圍了一圈,一個年輕女孩跑過來,講了一串日文,除了開頭的歡迎之外,我什麼都聽不懂,,只能搖搖頭,伸出兩隻手指頭”Two”,她吃驚的點了點頭,領我們坐到吧台前,拿了張全都是日文的菜單給我們,接著就是看漢字猜東西,看隔壁桌吃什麼的遊戲了,不過東西上來後是驚喜連連,有在面前現殺的章魚,有魚皮捲在竹簽上稍烤一下,有各式的海鮮,當然免不了的是一杯杯的清酒與啤酒,接下來的幾晚開完會也就都在此打發了。

到了最後一夜,心想如果就這樣回去了,似乎有點可惜,開完了會,一看長官被人拉著講話,我趕緊跑上JR,一路往表參道前進,整條街上,路燈,街景燈,櫥窗裡的裝飾燈,建築物的外牆燈…七彩的映在一片片玻璃上,散著一股穨靡的魔幻感。走進了一家店,假裝試了幾件衣服,突然望到窗外下起了雨,斜斜的打在玻璃上,糊了窗外的景色。原本想待著等雨停,沒想到店正準備關門,門外無遮,雨水濕了頭髮,從髮梢滴落,濕了衣服,小跑了一段,找個屋簷躲了起來,雨打散了街上原本擁擠的人們,剩下的也形色匆匆,我望了望天空,心想著
"看起來雨一時二刻是不會停的了"
"如果這雨再不停,看樣子只好淋雨走一段路了”
"濕淋淋的搭車真是不舒服啊”
只見走近一個女孩,撐著一把透明的傘,雨打在傘上滴答滴答,散射著路燈昏黃的光,映在她的臉上如點點的光影跳著舞,她瞧見了我狼狽的樣子,淺淺的笑了,我不知道那來的勇氣,一個快步跑上前
"Exceus me, where can I buy an umbrella?”
她一臉迷的搖了搖頭,我稍微搖了一下她手上的傘,和我濕答答的頭髮衣服
"Umbrella"
"oh, you…。。go…。。there……"
講了兩句她笑了一笑,直接拿傘撐過我,示意我著她,走著,她輕輕的哼起了我沒聽過的旋律,起伏配著雨點的滴落,搭著緩緩的腳步,及肩的長髮飄著,飄出了髮香,混著雨水那濕濕的味道。除了輕輕的哼聲雨聲外,這安靜似乎被有意維持著,一路走到家便利商店門口,她對我點點頭,指了一下店,不知道我那來的勇氣
"Can I take a picture with you?"
"You are so nice"
"May I ask your E-mail?"
"I can send the picture to you"
她把手機拿出來,按了一下,拿到我的面前,我緊張的微微發抖,拿出了iPhone,邊輸入邊說
"Really thanks a lot, otherwise.."
她還是沒講什麼,只是微微的笑著,轉了個身,背影慢慢模糊在雨中。

回到旅館,雨已經停了,剛好是月圓,半掛在港口邊,和地上的燈火爭亮著。我匆匆的發了封mail,但沒多久就被退回,說此mail不正確,想著,剛剛是不是太緊張看錯按錯了,開始嘗試不同的組合,m是不是n,i是不是l…遠在美國的阿鳳,看完照片後也加入了組合排列,一個晚上過去,月亮爬的更高更亮了,兩三百種的可能都試過後。兩人只能放棄了。回國後大家都說
"笨耶,你應該要請她key-in的"
"直接約吃飯就好啦"
"哈哈,她搞不好根本是給你假的了。。"

這次表參道上,天氣晴,白天的街道似乎退去了七彩炫目的魔力,但人群一樣擁擠,偶爾經過了一兩個相似的面孔,但那淺淺的微笑始終沒有出現。

Sunday, May 13, 2012

青蛇























回家時,一樓門口見了條青蛇,長約三十公分長,細如指寬,在路燈下閃著碧綠,身驅扭滑在門檻上,試圖找個縫鑽進樓梯間,大概從後面的山上不知為何跑了下來,被曬的滾燙的柏油熱著了,想找個陰涼處躲,我伸手試圖抓住他的尾巴,想送回山上,一半就猶豫了,沒看到頭,不知是方是圓,想起山社學長手臂腫的比大腿粗的故事, 他似乎查覺到我,回頭一望,就這樣對峙了數秒,他吐了一吐信子,悠悠轉頭往另一邊爬去。這倒是我第一次在台北看到蛇。

小時家門前有片及頭高的茅草,葉的邊緣鋒利無比,一不小心,臉上手上就多了條血痕,且其癢無比,穿過茅草,就是片高又密的竹林了,不管外面的太陽多大,裡面總是陰暗深邃,地上堆滿了散落的竹葉,棕色如地毯鋪滿,大雨過後幾天,就見新竹刺破葉毯,露出一片嫩綠,一次以為拔起來就是竹筍可以吃了,幾番努力連拔了幾根後,發覺盡是乾硬的纖維,回家問了老爸,說是要還沒冒出就要往下挖才行。竹林再往上前去,會碰到一片土坡山壁,一個人高,連幾天雨後會有小小的溪溝沿壁流下,進到林邊的大渠溝,而有張黑色沙發就被遺棄在林中,表面的皮已經破舊,露出黃色泡棉,那就是我小時的秘密基地了,下了課,撿個竹棍當劍,跟朋友在林中跑來奔去演著俠客與大稻,或拿著空氣槍在裡面當起警察與搶匪,累了,在沙發上躺著,透過林葉看著微弱的天,風一吹過,竹林在搖,天也在搖,響起了沙沙的聲音。

而竹林中三不五時的就會出現一些蛇,有時在腳邊,有時掛在竹上,第一次看到時,腦中想起了學校保建室中貼著的海報,上面是一張張毒蛇照片與被咬後潰爛的傷口,兩三天不敢再進竹林,然而過沒多久,同伴一約,互相壯膽後又在裡面玩了起來,而幾次遇蛇相安無事後倒也習慣了。然而三不五時會聽說蛇不安份的跑出了竹林,穿過茅草,通過馬路,跑到房子裡
"昨天打開鞋櫃就看到一條蛇窩在裡面,黑黑的眼瞪著我,嚇死人了"
"莫名奇妙就看到茶壺打碎在地上,後來一看,好大一條蟒蛇就躺在櫃子後面"
"昨天打開洗衣機,看到一條雨傘節躺在裡面,嚇的我現在打開什麼東西都會怕"
但這些話語總是伴著當天晚餐桌上多的那道蛇湯,小時後不甚喜歡,總覺味淡肉也不多,不知道大人說的好是好在那邊。後來念大學有次經過華西街,有個大叔咬著檳榔著,手上抓著一條剛撥好皮的蛇,白汗衫上的紅漬不知是血還是檳榔渣,看著我們幾個
"來喝一碗啊,這個啊,對男人最好了"
"你們少年仔不知道,不要以為自己現在多行,上了年紀就知道,還是要先保養的啦"
"有沒有女朋友?沒有,沒關係啦,我等等可以幫你們找幾個,保證白嫩嫩,好姑娘的啦"
"先喝一碗,先喝一碗,坐一下我就去幫你們打點打點"
我們一群人打著哈哈推拖走開,只不過覺得小時後應該多喝幾碗的。

上次回去,刻意去那片竹林走走,茅草已被砍掉,闢出了一畦畦的菜圓,瓜棚,小白菜,蔥...,進了竹林,林子似乎沒有記憶中大,沒幾分鐘就繞完,記憶中的沙發也不見了。不過一靜下來,風吹過,響起了沙沙聲,幾片葉子灑落,遠處傳來隱隱的童笑,似乎又與小時沒什麼分別。

Sunday, May 06, 2012

騎車的老外


原本,今天該是個輕鬆騎的復健日,原本

早晨被太陽曬醒,發了兩周的咳嗽似乎有點惡化,一股氣卡在喉頭,上不來也下不去,大概昨晚貪杯,多喝了兩口,不過連下了幾天的雨,今天晴了,空氣飄著陽光曬起蒸氣混著柏油的味道,想想腳受傷後就沒運動過,肚肉越堆越大,從日本後回來後更是一把可握,還是去流流汗吧,跨上了車,直往五指山前去。
半山腰時,回頭一望,城市被太陽曬的扭曲了起來,建築物如水中的倒映,風一吹,就搖動了起來。到了山頂,發覺和傷前的成績只差兩分鐘多,還算可以接受,時間也尚早,心一橫,就看海去吧。於是一路滑下直奔萬里,海藍的很濃很稠,如厚厚的油畫顏料,天空點綴著幾片雲,稀薄的飄著,如同春天最後的尾巴,抵擋不了夏日的豔陽,正逐漸散去了。我想說今天就輕鬆騎吧,傷後復出先不要太累,之後再慢慢加強好了,然而,到第一個休息點後,一切的盤算都變了樣。
停好了車,喝著水喘口氣時,一個老外突然騎著車過來
"Can you speak English"
"A little bit"
"Your bike is so good, I really like the Ti frame。"
"Thanks a lot…"
一陣閒聊後,他問我要往那去,我回說可能繞到淡水再繞回內湖
"I am on the same way, we can ride together"
"I just hurt my toe, so I might ride slowly"
"It's ok, today is also my rest day, we can have a easy ride"
然而開始不到幾分鐘,我就後悔了,原來他所謂的easy ride是以~40km/h的速度,在逆風的北海岸前進著,我氣喘噓噓,身體上的肌肉開始抗議,發出疼痛的哀嚎,他卻興緻高昂的跟我聊著天,我只能專心在自己呼吸的節奏中,偶爾用"Oh" "HaHa" " Rally?"帶過,想說再騎一段我就要跟他說bye bye。他突然說到
"You ride so good, I met several people before, they rode too slow"
心中一個念頭
"這不能輸啊,怎可以看台灣人被看輕"
只好一路死撐,撐的我眼冒金星,三字經不停,每經過一個小丘上坡,更是從祖宗八代開始咒罵起,他又一直跟我講著話,我只能裝的若如其事,神色自若,不時講幾句話,但每次講完重新調整呼吸,都覺得靈魂好像已從剛剛的鼻息中離去,就這樣,一路死咬著他跟到了淡水,見他比了個手勢
"It's nice to meet you…"
左轉離去了,瞬間我整個人攤掉,腳無力迴轉,只能用意志力換取一分一吋的前進,騎到河濱腳踏車道時,發覺自己落的跟旁邊騎著出租腳踏車的媽媽桑差不多速度,而他的小孩從我旁邊超車後,興奮的回頭大喊
“媽媽,我騎好快唷,這個叔叔都輸給我了"
我只能苦笑著想著
“你都不知道,我剛剛是怎樣的一番惡鬥,才幫台灣人保住了面子啊"

Sunday, April 22, 2012

單車女孩


高中時,念了男校,學校落在城市的邊緣,海與小城的交界,校園平坦廣闊,沒什麼高樓,最高不過三層樓高,從上可直望太平洋,濕濕鹹鹹的風從海面吹來,輕撫著整個校園,伴著的炎熱陽光。而女校則在城市的另一端,隔了一整個城市的距離,校園邊聳立著高高的圍牆,併著整排的大樹,密密交雜,外面望去只見一面綠牆,偶爾漏出的一聲笑語。

每天早晨,我騎著腳踏車上學,一台27段變速酒紅色腳踏車,我習慣把包包斜背在後,右腳綁著綁腿,幻想自己如銀色快手中的凱文背肯一樣,飛快的穿梭在城市中,冬天時出門,小城從夜的安靜中慢慢被點亮起來,所有輪廓型體,慢慢退去了黑與白與中間的灰,染上蠟黃,像黑白照慢慢成了褪色老照片。而到了夏天,太陽起的早,出門時常已半掛空中,風吹著,太陽曬著,皮膚毛孔微微張開,滲出了些許汗水。然而不知道是距離的神秘,還是青春期變化的迅速,國中小時,那些用粉筆在書桌劃線隔開的女生們,聯考完不過一個暑假,完全轉了一個樣,穿著白衣黑裙,頭髮飄曳,騎著車經過著我身旁時,總忍不住偷看一眼,但偶爾不小心四目相對,我就像作錯事一樣,趕緊把視線移開,低著頭加速離開。

一次,我昏昏沉沉的騎著車上學,打了個哈欠,淚水充滿雙眼,濛濛一片,只聽到一聲碰撞,一看,前面連人帶車倒了一個女校學生,我瞬間醒了過來,連忙問著
“有沒有怎樣?你還好吧?...”
“有受傷嘛?要不要幫忙?...”
只見他一臉驚恐,張大著眼睛看著我,什麼話也沒講,只是拼命邊搖著頭,邊牽起腳踏車匆忙離開,搖擺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轉角。之後好久一段時間我都避開那條路,深怕再碰時的尷尬。

日後跟朋友講起這事,大家都開玩笑說
“你一定是故意的吧,看到漂亮女生就撞下去”
“是啊,真可惜,還沒要到電話他就跑掉了”
“大概是看到你的長相,倉徨而逃”
有時回去,再經過那條路時,我都想著,如果現在碰到了他,不知是否認的出他,長相我已模模糊糊,只依悉記得那驚恐的眼神。


Wednesday, April 11, 2012

冬天的雨的你和我

今年冬天溫度沒有多低,只是雨不停,陰陰濕濕,倒覺得更冷了,
今天台北又下起了一場雨, 不過感覺已是夏天的雨了.
冬天的雨是綿綿的,有點像霧,
從你的衣領,袖口,一個個的細縫,鑽進那寒冷.
而夏天的雨,是大把大把的,
濕熱空氣先是凝成了一團溫熱的綿花圍繞著你.你微微冒著汗,
運氣好,會聽到一滴雨點有聲響的打在窗上,
然後就是嘩啦的雨水降下,路面,泥土冒著蒸氣,散著屬於夏天的味道.

前陣子看到了林易澄十年前的文
(感謝他付與了文字屬於冬天的色彩與節奏),
而我機婆的順手接了下去.
(今天是否該跟冬天告別了呢?)


像世界盡頭一樣透明的雨水死命的落下
讓雨停下來哭泣 可以嗎
空氣慢慢被雨滴排開 漸漸稀薄了
地面很乾很乾
半空中都是水凝結的球 從幾公分到十幾二十
像馬戲團跟園遊會一樣飄揚
我抓了一個放在口袋
握著手指 像是失去愛情一樣用力
怎麼樣都不會變成半圓
只有越來越小的球
我沒有辦法把一年切成兩半 沒有辦法記得只有我或你的冬天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每個你和每個我

雨滴慢慢緩緩滴落 滴落在書桌上 在床上 在每個有過你的地方上
響起了滴答滴答的聲響
我努力想看出指針的移動
睜大眼睛 像是看著愛人一樣專心
怎麼樣都沒法看出時間的前進
只有越來越長的黑夜
我沒有辦法將一個個夜晚切成小時切成六十分鐘切成三百六十秒
沒有辦法分離出從過往時間中的你和我
那個每一分每一秒中的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那個你和那個我

於是 我討厭這雨 討厭像海洋最深處一樣黑暗的雨
斜斜的滴落
刺穿
那冷默的早已不知為何的夜晚.



Thursday, April 05, 2012

彈吉他的男孩

還記得高中的教室.位在學校的最外一排,三層樓高的頂樓,窗戶外是條長廊.午餐時,大家不是在教室看著電視,就是在廊上吹風吃著便當 ,吃飽後,一票人就躺在廊上,享受大理石傳來的沁涼,淺藍上衣,深藍長褲平鋪一片,強勁的海風吹著,微微飄動,而廊外的太平洋,深藍得像黑墨一樣埋進藍藍的天際.偶爾看見一艘船,拖著白色的浪尾劃過海面,東部的陽光總是猛烈的咬著人的皮膚,但照在海面,波光粼粼,閃著萬花筒都沒有的色彩.而我那時剛開始沉迷在搖滾樂中,趴在桌上戴起耳機,開始我的青春旅程,石玫瑰.飛船.滾石.光怪離奇的名字與歌詞,被我塗鴉在課本上,書包上,寫著那些自以為是的話語.

那時BBS正熱著,學校也成立了站,而我也在站上開了搖滾板,老是想要寫點什麼,可以有更多人愛上搖滾樂,可最後只充斥著轉貼文章,與寥寥的觀看人數,但其中有個ID常出現,問了問,原來是小一屆的學弟,有次在學校相約見面,個頭不高,削瘦的臉上是滿滿的青春痘,頂著中分頭,瀏海長度完全不合髮禁,講一講話就要撥一下蓋到眼睛的頭髮,襯衫當然也是不合校規的鬆垮在外,沒紮進褲子裡,一看就是教官不會喜歡的人物,和我這不顯眼也無害的乖乖牌學生,根本就是不同世界的人.但自此後,和他有點英雄惜英雄之情,覺得這小城只有我倆懂著搖滾樂,不時交換著在台東不好買的唱片,我帶著我的老搖滾,他借我牛年春天吶喊現場.有次我借他齊柏林飛船,
"這吉他手超屌,你聽開頭的吉他前奏….”
"等我考完試,上了大學,我一定要學電吉他,而且要彈就要彈這樣…”
手跟著在空中劃著劃,但只傳來上課散場的鐘聲.

有天下課後到他家,帶我上了頂樓加蓋的小房間,四面是鐵皮,只留個小窗戶,電風扇嗡嗡作響.他從袋子中拿出一把電吉他,說周末衝上台北買的,刀鋒琴頭,通黑的琴身,陽光從外透進,照著吉他發出誘人的光芒.他把吉他接在電腦用的小喇叭上,每當用力刷下時,喇叭就發出嘶嘶的聲響,他背著彈了一陣子,看了看我,問說
"怎樣,聲音不錯吧,我挑了好久才選的這一把,老闆說誰誰誰也是用這一把琴"
而第一次看到聽到真實電吉他的我,其實一點概念.只覺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說著"我已經在彈著吉他了,你還要等考完試,等上大學,你就慢慢等吧",心中盡是羨慕與不甘,四月的天,還不算太熱,不過悶不透風的頂樓讓彼此的流了汗,溼透了制服,和他走出去陽台透口氣,他點起一口煙說到
"吉他背低比較難彈,手卡卡的,我還在練,不過背低一點才帥,你看那些厲害的吉他手,那個不是背的低低的..."
"過一陣子,我要開始寫自己的歌,唱是隨便啦,不過一定要有很屌的吉他獨奏..."
白色的煙霧被陽光一曬,邈藐消散在風中.

我北上念書後,高中的站好像沒人維護,關了起來,也就和他沒了連絡,然而每次看到新團時,總會留意看一下,台上吉他背的低低的吉他手是不是他.某次回台東,在路邊吃麵時,旁邊的人突然拍了我的肩膀,穿著襯衫,領帶微微扯開斜掛,一時二刻我搞不清楚他是誰,只好隨口有一搭沒一搭的打著哈哈.
"學長,好久不見啊,你都沒有啥變呢,在幹什麼啊?"
"哈哈,我唷,現在在賣保險啦"
"這是我女兒,很會唱歌唷,三歲多了啦.平常老婆在顧著"
"來,唱一首歌給叔叔聽,SHE好不好,你不是最會唱了.哈哈.他今天變的很害羞啦”
"喔,學長不在台東唷,有需要我也是可以去拜訪介紹一下啦,不會麻煩啦”
"人生會碰到什麼事很難說啦,還是要有規劃啦,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
"有需要都可以找我啦,這邊有我的電話"
收下他的名片,看他牽著女兒走出店門口,點起了一口煙,突然間我記起他的臉,那個彈著吉他的男孩的臉.

Wednesday, March 28, 2012

眼鏡與我


















不知道從那時開始,看表演,逛展覽,喝咖啡鬼混時,身邊多了些男男女女,緊身格子褲,脖子上掛台相機,手上叼著一根不曾放到嘴上的煙,最特別的,清一色戴著粗框眼鏡,配著精心設計的零亂髮型,裝飾著憂鬱的眼神,再沒多久,眼鏡風漫延到街上的型男型女們,有度數的,平光的,甚至只剩個鏡框,那些光線該被扭曲的地方,穿過著頭髮,假睫毛.

從有記憶開始,雙眼的問題一直如影隨形的跟著我,醫生說斜弱視,大家叫鬥雞眼,走在路上,總招著異樣的眼光,看著我歪歪斜的眼光.家人帶著我南北找著醫生,火車,客運,一趟趟的奔走,換來的是一個個醫生的束手無策,某次,出了診所,南部的太陽強烈,曬的我瞇著眼,視線模糊,而雨滴,卻從母親的雙眼滴下.最後在榮總找到一個醫生覺得還有機會,也就展開了我十多年的眼鏡生涯,班上除了我之外,沒什麼人戴眼鏡,為了強迫平均使用雙眼,更是戴帶著一個眼罩,如獨眼龍般,小朋友的世界不一定比較單純,甚至殘忍,體育不好,功課平平的我加上一個怪異的裝扮,在課堂上,下課中,總要忍受有意無意的嘲諷揶揄,我只好在沒人的角落,幻想我是個獨眼的大俠…

國小三年級時,照例請了一天假,搭著飛機北上台北回診,醫生拿著光照了照,看了看,
"應該可以手術了..."
"從眼窩上方進入..."
麻醉 劃開 割斷 切開 移除 風險…… 一連串字眼,從醫生的口中蹦出,
手術這個字眼,便和痛一字離的很近,近的飄散出死亡的氣味,我開始哭泣,從診間哭到手術間,眼淚伴著笑氣一起沉入寂靜中,再有意識是一片黑暗,應該說連黑暗都不算,以往閉起眼睛,有光線會穿過眼皮,些許光明,些許光明的影子,些許輪廓,然而,現在卻是一片很深很沉很靜的無色無影,像是一片絕望,絕望的不知道是否還有光明.我努力要睜開雙眼,眼皮卻被血塊黏住,像是夏天柏油黏住了腳動彈不得,陣陣酌熱的刺痛感撲來,於是眼淚再度溢出,混著淚,沾著血,沙布被血淚浸染成腥紅,白色枕套滴上,像開了點點紅花.只覺手被暖暖握住,聽到媽媽說到
"別哭別哭,眼淚流出來傷口就好不了"
"忍一下,要乖,以後就不用戴眼鏡了,會變個小帥哥”
聲音像是搖藍,搖著疼痛,晃著不安,擺著擺著,我進入了夢鄉.
夢到,一個沒有眼鏡的我的臉.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樣的美好,眼鏡眼罩,復健回診還是跟著我走過來接下來十多個年頭.直到國中後才完全擺脫.
現在,曾有朋友拿著眼睛幫我戴上,誇贊新造型不錯,我看了看,總有說不錯的熟悉與怪異,想了想眼鏡不過是我想要離開的過往.

Thursday, March 08, 2012

聽著New order的女孩


晚上國中畢業,離家搬到台東市,老爸淘汰了套音響給我,二十多年的喇叭,外觀破舊,藤編的外罩破了幾個洞,留心細看,紙製的瓦盆上還有幾個蟲蛀的小孔,但聲音一出來,還是個系出名門的好喇叭。那時獨自住在小城的最邊陲,房間中掛著老爸的畫,畫的是一片山野,草綠,翠綠,淡綠,濃綠,整幅畫都是層層疊疊的綠色,滿溢的跑出畫中,沿著窗戶跑出去,跑過水果園,木麻黃林,一路跑到的都蘭山,染了整窗的綠,下雨天時,隱隱的雷聲會從山谷中傳出。老爸不知到從那邊弄來了三根大木頭,對著窗邊,架在空心磚上,就成了我的書桌,音響擺在桌上,那時剛開始聽起搖滾樂,鼓聲隨著雨夜的雷聲敲打著。

高中玩混了三年,下了課也不愛念書,就是看小說聽音樂,沒想到狗運考上不錯的志願, 大背包裡裝著一疊的CD,來到了台北,頭兩年,在男生宿舍窩著,一間房四個人擠著,架高的床底下擺個衣櫃和書桌,除了走道的空間之外,再也無多,一到了夏天,令人窒息的炎熱讓房間更顯擁擠難耐,我只好把音響留在台東,戴起耳機,然而那一陣子卻是我對音樂最癡狂飢渴的歲月,那時資訊還沒這麼發達,只能靠網上一篇篇的文章來編列採購清單,常還沒聽過,就已經憑文在腦中幻想出了音樂的模樣,對於音樂的分類學更是無聊的執著,每個月初我捧著生活費,打工的錢,從學校邊的宇宙城,後來的誠品音樂館,換回了一張張的CD,就迫不急帶的塞到隨身聽中,在回宿舍的路上把耳機塞著,也許剛好聽完一首歌,也許兩首,偶爾跟著哼起了曲調,路上經過的人也常忍不住多看了我一眼。

大三時,搬回內湖外婆家,一個頂樓加蓋的套房,落在金面山山腳下,窗戶對著一片山林了,音響也被我放在窗邊,有次一個女生來我家,約是夏天的午後,外面的太陽曬起來像是會咬人似的,空氣凝固了,像是一團火熱的綿花,塞滿房間,電風扇怎樣也吹不去整屋子的悶熱,他躺在禢禢米上,閉著眼睛,很黑很黑的長髮鋪著,髮香混著稻草香,混著夏日潮濕的味道,音響放著他帶來的New Order。他說"不覺得,很安靜嘛? 靜到你可以把心放進去,再也不會有什麼起伏,只剩下那節奏"說著跟著節奏哼了起來。那時我還沉醉在老搖滾的懷抱當中,一點也不明白,這個只有呻吟,沒有火辣吉他solo,沒有漂亮riff,一成不變的鼓點,混著重覆的電子聲響到底好聽在那,但我沒有說些什麼,只是靜靜的躺在他的身邊閉著眼睛,不時聞到那傳來的味道。畢業後,慢慢斷了她的訊息。

忘了是那一年我也開始聽起New Order,也忘了是那一年聽到他自殺的消息。但當我放起了New Order,偶爾又會傳來那味道,那夏天的味道。

Thursday, March 01, 2012

老爸的音樂




老爸喜歡聽音樂,喜歡古典樂.當我還小時,搬了多次家,搬到後來,東西都盡量精簡,能丟的就丟,常是台小貨卡裝滿一車,邊開邊找房子,房子找好,馬上搬進,但不管如何,有套音響總是跟著,在那年代,有套完整的音響,轉盤擴大機到喇叭,可是件了不得的事.小時,啥都不懂的我,好奇箱子裡怎會有聲音,手摸啊摸,竟把喇叭戳凹了進去,免不了挨了頓打.從此音響在我心中就是神聖不可侵犯屬於老爸的東西了.

那時老爸建築師生涯不順,想要逃離台北,逃離都市,逃離著人群,逃離那不被了解肯定的感覺,去追著他另外的夢,畫畫的夢,於是一個人跑到了鄉下,在台東關山落了腳,當年關山還是個純樸的鄉下農村,除了稻田之外還是稻田,一片連著一片,從山的一邊連到另一邊的山,插秧放水時,水映著天,映著中央山脈,海岸山脈,映著一片片的雲.風一吹,雲就起起浮浮的飛奔過田野,站在田中,仰望看是天,低頭也是天.而音響也跟著他在群山稻田中響著.

偶爾會和老媽趁著假日下關山住個幾天,白天老爸就騎著偉士牌載我晃來晃去,溪邊游泳,溝裡摸蜊仔,上南橫看山陪他寫生.回程時我總喜歡倒著坐在後面,可以背靠背的貼著在老爸,聽他吹著口哨,哼著歌,有時是茶花女,有時是阿依達,歌聲送著道路朝遠方奔去,玩累了,常晚餐都還沒吃就睡著了,到了半夜起來,常會看到老爸拿杯酒,聽著音樂畫畫,手上的畫筆隨著音樂搖擺,厚厚的油墨顏料一層層抹上,好像要增加些什麼,又像要蓋掉些什麼,那時他的畫,常是空蕩蕩的馬路,空蕩蕩的月台,偶爾會有著一輛車,一個人,一個不知道要前往那邊的人,也許那是他自己吧.問過老爸,一個人窩在這樣的鄉下小鎮,不會孤單嘛? 他回著說”我有貝多芬,我有巴哈”

沒多久後,老媽和我也搬來這個鄉下小鎮,度過了我的童年生活.小時老爸是個可怕又可親的關係,他會因為筷子沒拿好而嚴厲的訓斥我,但我也跟著背影模仿著他的一切,於是我也聽起了古典樂,總在早晨起來準備上學前,放著音樂,尤其喜歡布拉姆斯小提琴協奏曲的第二樂章,旋律淒涼帶著不安感,在一連串的轉調中,散發著苦澀,那時的我應該也沒法了解,只覺得好聽,老爸也喜歡.當班上同學在討論小虎隊的新專輯時,我只好格格不入的在旁邊哼著沒人知道的旋律,至於我怎麼學壞聽起搖滾樂和爵士.就又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國中畢業先是搬到台東市,高中畢業後更是離開了台東,北上念書,工作,一轉眼就是十多年了,回家的時間與次數越來越短少,每次回去,街上的景色都翻過不識了.偶爾老爸會北上處理事情住個兩三天,但都久待不住,說"沒有自己的茶,沒有自己的音樂.受不了".事情一弄完就迫不及待的跑回關山.

上周我想逃離台北,逃離那陰雨濛濛溼溼冷冷的天氣,回去了一趟,與老爸暢飲了一夜,聊著,近年來他又投入建築設計中,找到了新的一片天,作品慢慢得到遲來的肯定,本來就自傲的他,聲音又更大了,而那夜半起來畫畫的身影也消失了.隔天早上被音樂吵醒,巴哈,大提琴無伴奏,睜開眼,雲霧飄在山頂,安穩的聲音扮著陽光在窗口,下了樓,看他砌起一壺茶,喝了口,探頭往廚房望,看著老媽,問"毛,好了沒?餓了"
不知道他現在是否還會感到孤單呢?

Saturday, February 25, 2012

理想的餐廳




朋友帶我去吃了vapiona,才進去就覺得是很特別的餐廳,門口邊是盆盆的香料,新鮮的種植在架上,蘿勒.薄荷.迷迭香......幼嫩的綠色,淡淡混雜的香味.窗外,從十一樓看著信義區,看著101,燈火閃爍,配著室內時尚的裝潢,襯著台北的紙醉金迷.然後半自助式的點菜方式更讓我覺得充滿巧思,分門別類的點菜區,要吃沙拉就往前菜區,要吃麵就去點麵,喝酒甜點都一樣,刷個卡,廚師就在你面前料理,麵條用保鮮盒一份份分好擺在架上,配料.調味品全部有條不紊的放在備料區,廚師一字排開,沒有任何慌亂的,多少份量,多少時間,一切都規畫好了,盤盤的麵送出,絲毫沒有一般廚房中戰爭般的場面,反而更像回到了工廠的生產線.

然而,自己想了想,如果是我的餐廳?會希望是這樣子嘛?心思飄回到某年的意大利,一早從羅馬離開,北上來到了佛羅倫斯,出了車站,冷冽的空氣撲到臉上,可寒意馬上就被陽光融化,扛著大背包.大街小巷繞了又繞,好不容易找到了個旅館落腳,早已饑腸轆轆,雙腿發軟懶的再走,旅館附設的餐廳,好像不過剛開門,服務生邊鋪著桌布邊招呼我,餐廳不大,三兩張桌子擺在陽光灑落的角落,半開放的廚房坐落在視野可及的牆邊.我直接跟廚師要了碗麵,一個標準的義大利帥哥,鼻挺髮濃,眼睛深邃的像對你說著話,短袖合身白色的廚袍,彰顯著那精壯的身材,頭上綁著藍染的頭巾,刀在他手上像把玩具似的,切著切著竟開始唱起歌來,義大利人好像天生就會唱歌,不管是否為哀傷情歌,聽起來都還是充滿著歡樂.
聽著聽著,我原本也肚餓的焦急也慢慢平復下來.

料備完,下麵時,他看了我一眼,
問說" Hungry?"
"yes, so hungry"
"alone?"
"haha, yeah"
他大笑了笑,牙齒反光白的跟廣告一樣,又多丟了一些麵條到滾燙的水中,繼續唱起歌來.麵好不好吃,我已經不太記得了,不過,如果我真的開了餐廳,我會想要這樣的餐廳.

Wednesday, February 22, 2012

我的外婆

看完桃姐,眼框濕了一片.中間一幕,桃姐討著腐乳吃,
大概是嫌養老院的伙食不好吧.
我想起了我外婆.

我外婆是湖南人,最大的興趣就是燒菜,應該說是把桌上的每個人餵的飽飽滿滿,她就笑了起來,但卻從不上桌,都往廚房躲著.三催四請,
上桌後沒多久,又會藉故窩到廚房中.

每年過年是她的重頭戲,大概一兩個月前就會開始準備,先是內湖的頂樓會曬起一條條的蠟肉與香腸,味道隨著離除夕的時間越近越發濃烈,到了最後.曬在旁的衣物也都染起臘肉香,越聞越期待上桌的一刻,然後接著是一整個星期的大採買,南門市場更要去個好幾趟,直到所有舅舅阿姨家的冰箱都塞不下時才會停手,嘴中卻還念著菜不夠,但最後過年一定是滿桌雞鴨魚蝦.吃到元宵都不一定吃的完.

而其中梅乾扣肉更是她的招牌菜,小時後住台東.每每北上過年都會指名這一道菜,這道菜馬虎不得,肉要先溫燙去腥,過油後插洞再夥著處理好的梅乾菜與配料一起蒸,如果什麼都對了,出來的肉味郁而不膩,菜香而不死鹹,隨便都可以配上好幾碗飯.
菜桌上,她總是不停的用筷子往我碗添,不準其他人跟我搶.說著"又瘦了又瘦了,臉都凹了.這樣不行.要多吃一點.鼓勁吃"

約是我大學時,她患了肝癌,身體狀況漸漸衰退,急診醫院進進出出,不知道是病久了還是對死亡的恐懼,開始有著小孩子的彆扭與任性,老是說著自己沒用了,去住養老院就好,不要給大家添麻煩,媽媽拗不過她,只好開車載著他跑了北台灣一家家的養老院視察,每次回來,她就開始說自己有多喜歡養老院的環境,說著自己的朋友住在那邊有多好,說著卻也看著每個兒女的反應,有誰贊同,她就馬上說"你是這麼想把我送出去就是"

最後她幾乎是住在醫院裡了.器官衰竭的狀況使得她只能吃一些流質的東西.有次.我和媽媽弄了點清粥一起過去探望她.才吃了一口.她就開始鬧著要醬菜辣椒的.老媽哄著也不行.念著也不行.只見她一把將粥往地上推.哭著說"這沒味道啊.這沒味道啊.這沒味啊............."


Monday, February 20, 2012

The songs of winter

每年的冬天,總是會有一首歌,反覆的聽著,像著了魔般的不停重覆撥放.
在家中,在辦公室的耳機中,在通勤的車上,聽著 .
伴著窗外的雨,掃過的風,聽著.
伴著一杯杯的咖啡,一瓶瓶的酒,一根根的煙,聽著.
伴著深夜的安靜,那屋外的車聲話語,聽著.
隨著那些曾有過的溫暖,寒冷,欣喜與失落,一直聽著.
約是第二個鋒面南下起時,腦中開始不停的響起那些旋律,字詞.
充滿了整個冬季.


直到了某一刻 也許是春雷打響的那一刻.
你會突然扭掉開關.關掉了整個冬天的失心瘋.
關掉了那些患得患失的酸甜苦澀.
就像大病初癒般的完全忘了這首歌.
最後 連夢中那僅剩的一點流光片羽也逐漸消散.

然而多年後.
也許是某家咖啡店,也許是某部電影的配樂.
也許是朋友不經意貼出的連結.

突然間,
你又記起了那年冬天.
那年冬天的溫度.



Sunday, January 15, 2012

晨騎

晨騎
(iphone拍起來不算差耶)

從一日北高回來後,一方面台北不停的陰雨,像是受到了詛咒一樣,
沒有陽光,沒有藍天.另一方面,自己發著霉也發著懶,
總找不到心情把屁股放到坐墊上.

周六起床,窗外還是灰陰陰,轉頭又在床上倒了一下,
心想大概又是發懶的一天,
開始想起早餐吃什麼才好,不過念頭一轉,今天沒雨已經難得,
難保明天不會再下雨.於是穿上了卡鞋.一路往陽明山行去.

這路線是我最常騎也最喜歡的一條,有山有海,
山上草坡隨著季節披上不同的顏色,
現在剛好是蕭瑟的枯黃,山頭疊疊,一度讓人有在中央山脈的錯覺,
沒多久,太陽出來了,路面上.枝頭上的水曬成煙,緩緩向上飄,
我想山下看起來,就是雲圍繞在山頭吧.

下到了海邊,風是海面上最捉摸不定的心情,
好幾次我在大晴天時,面對著大逆風,
嘴巴只能不停的罵著三字經,然而今天這樣的陰天,風與我倒相安無事,
只見海邊沖浪的點點人影,大多也都坐在板上看著打不起來的浪.

自行車.真是一個奇怪的運動.一路上你只有和自己說話,
而且打從你握上握把.把頭抬起來那一刻,疲勞.酸痛.抽筋就沒有停過,
然而某些時刻,當我劃開了空氣,風在耳邊呼呼響著,陽光讓我瞇起了眼,
看著路在眼前展開,那是我喜歡的.